黑白二色的玉石棋子滚了一地,不断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陆邦彦尤自生气,“我陆维桢好歹也是个兵部侍郎,朝廷的二品大员,一品军侯府的世子爷,在你眼中就是这样眼皮子浅的,连你的一匹布也要贪了?”
维桢是陆邦彦的字,据说是当年他加冠时贞元女帝亲自给取的。
《诗经》有云:王国克生,维周之桢。维桢,乃维系之支柱栋梁也。
陆邦彦这个人,何止是被寄予了一品军侯府这一大家子的厚望,更是被贞元女帝这个表姨母寄予了厚望。
说完这番话,陆邦彦尚不能解气,挥袖就往外走去。
蔷薇早在陆邦彦发怒时就跪在了地上,低着头装鹌鹑。现下里也装不下去了,膝行过去,不敢去碰他的衣摆,只能不停地磕头重复道,“彦少爷勿怪,我家公子并无此意!定是有哪里误会了!”
陆邦彦正在气头上,见到她更是生气,上去就是一脚,骂道,“他沈毕之是个什么意思,自己不会说话吗,哑巴了吗,用得着你一个奴婢替他开脱?”
这一脚正踹在蔷薇的心口上面,疼的她一个趔趄,直接就摔倒在了地上,可她不敢喊疼,立马又爬过去重新跪好。
蔷薇是侯府的家生子,生来就是奴籍,父母去了之后更是无所依靠。像他们这样的奴婢,命如草芥,生老病死全然不能自己做主!
可蔷薇不是个心大的,也不指望做什么妾室姨娘或者通房丫鬟,她对那所谓的半个主子的身份不感兴趣,只希望能平平安安一辈子。
侯府主子少,用不上她伺候。再加上她长相不错,既担心被收了房,又害怕被当成家妓送了来客,还要提防其他丫鬟的嫉妒和迫害。
被指给沈毕之时,夫人有让她以后一直跟着的意思,她就明白,自己逃不过侍寝的命运。可这位公子人品贵重,不但没有强迫她,还只让她做些轻便的活计,她是真心的感激。
蔷薇明白,除了沈毕之,侯府里没有人会关心她一个小小丫鬟的死活。而她既被指给了沈毕之,就要让其知道,自己是可以信赖的人,这样她才能活的好。
沈毕之冷笑一声,弯腰拾起一颗黑子就飞了过去,“怎么?看自己要输了,兄长就想走了吗?”
陆邦彦旋身躲过,倒是气笑了,“好你个沈毕之,我不与你计较,你倒是恶人先告状了!”
“不过是一匹缎子,也值当兄长发这么大的脾气?”沈毕之无视他的怒气,“蔷薇就是个小奴婢,死了倒也没有什么可惜的。兄长何必脏了自己的脚?传扬出去,还都道是兄长残暴呢!”
陆邦彦走回来,“我教训自家的奴婢,哪个敢胡说八道?”
“兄长是二品的兵部侍郎,还是一品军侯府的世子爷,谁敢呀?”沈毕之蹲下身子去拾棋子,一颗又一颗,极有耐心的样子,“只不过,这嘴长在旁人的身上,说不说还不由得人家自己?”
陆邦彦是磊落男子,又不是那些市井里小家子气的女人,这会理智已经回归,开始思考到底是何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