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霜见我愣愣地看着书房中的东西,以为我想要继续练字,便提出是否要立即为我研磨。我轻轻摇摇头,坐在贵妃榻上,手无意识地手炉上轻轻地抚摸着,心中在一遍遍想着刚才小姑姑说的话。
我这段时间为什么要像疯了一般苦练书法?真的是被纳兰先前的那几大本礼单给吓到了?还是被这邵家少爷这个名头给赋予了太多压力,所以想做得比其他所有人都好?亦或觉得自己比不过父亲,故而才有的争强好胜之意?
难道这些想法就是我的本心?不,都不是,这些都不是我的本心。我最初的想法是……
脑中一闪而过一个念想,很快,却还是让我抓住了。只是当我抓住,看清这个念想时,我却愣了好一会儿,随即立马摇头否决!怎么可能?自己怎么会是这样的想法?看来真是魔怔了,不然怎么会如此在意祖母的目光?
邵天赐啊邵天赐,你无非就是想让祖母在意自己。可祖母并不在意你,这点你从一开始不就知道?为何还要苦苦执迷于此,看不开呢?
想了好久,我才苦笑着撑着头,自己这般努力或许并不仅仅是为了取悦祖母。而是大概,自己真的是,在不知不觉中对这个邵府投入了感情,所以才会希望自己所做尽己所有做好每件事,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想通这些,我释然地一跃而起,急忙命见霜铺纸研墨,丝毫没注意道见霜早被我时而摇头,时而皱眉的怪异表现给弄得手足无措。只是他不像归燕那般心有七窍,又能巧言解语;也不像翠鹭那样天真烂漫,会不耻下问。他虽满腹疑问,可终究不会如此直白地问出来。因为他知道,我这番神情必是在想事情,要是打断怕是我就得从心开始,到头来反倒累着我,得不偿失。
所以他耐着性子守在我身边。直到金乌西落,掌灯时分,见我将起身叫他铺纸研墨,这才暗暗放下心。动作利落地做完这些,然后垂手站在我身侧,看着我提笔挥毫。
提笔、沾墨、落纸、走笔、成字,一系列动作一气呵成。横撇竖捺是笔走龙蛇,行云流水般让我自己都觉得有些咋舌,仿佛不是我在控制笔,而是笔拉着我手随着他的动作追逐嬉戏。待我回过神来,一个大大的“寿”字已跃然纸上。飘逸洒脱的字,像极了父亲的字迹,却在细节间多了些父亲字体中所没有的情愫。
我愣了愣,随即将这张字拿到一旁,又一连写了三四个寿字。出乎意料的是,我的字虽每个都有些许的差别,可终究我的字形笔锋还是定下来,在我豁然开朗,想要放手的时候却这般歪打正着地定了下来。
见霜见我又一次愣神,终是没有忍住担心,在我身旁轻声询问。我微微扯了扯嘴角,抽出第一张写好的寿字交于他,让他找人装裱起来。其余的纸张则一并等墨迹干透后便随手卷起,丢尽装书画的瓷缸中,而后将桌面清理干净,便坐回贵妃榻上,捧着归燕给我的医书,继续背起来。
见霜被我这前后判若两人的态度弄得有些不知所措,不过他还是明智地什么也没问,轻握着我的字出去找人帮我装裱了。
我知道祖母大寿众人来贺,自己这份贺礼在其他奇珍异宝面前,定是显得极为“寒暄”。但我已尽力,接下来也只能看祖母的态度了。若是她有心整理这些寿礼,那必会出言询问,喜恶一念间;若她无心管理这些寿礼,那就让他尘封仓库,永不见天日罢了。抱着这种消极的心态,我反倒放开了不少,接下来的几日中,我时而背背医书,时而玩玩孔明锁、九连环,时而练练天涯及日月星辰几人所教的武术,日子倒是忙中偷闲却乐得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