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脚步凝滞，整个人都被柴域圈在怀里。他倚着墙壁看着她，没有了笑意，看进了她的眼睛里。

夏唯听着他连告白都矜傲的话语，却感到自己的手腕被他用极小的力气握着，隐隐地颤栗，不知道这看似居高临下的少年是不是在偷做紧张。她也微微战栗着，慢慢问道：“你那日喜欢的是我？”

“你太笨了”他一开口就是否认的语气，夏唯抬头看着他，听柴域说道：“居然一直都不知道我喜欢你。”

离她不过一个拳头宽的柴域面对着她，面上淡薄的红雾，定定看着夏唯说道：“而且不止是那日。”

在她眼前的这个少年低垂着橘红发丝，柔顺的头发不声不响地伏在他头上，车灯打过巷子，微弱的光芒也曾一瞬点亮了这条暗路。夏唯有些握不住心绪，它开始慌乱，从手的缝隙里跑了出来。

柴域看了一眼别的地方，脸上更是明目张胆地红了起来道：“我想抱抱你。”

这个侧过头去的少年，眼眸里的色彩从第一面的空白到了现在的水绿，又是晶莹又是璀璨，无比的好看。夏唯强装起了镇定，眼里却藏着澄澈的温柔，说道：“我感觉你喜欢我，好像是鸟爱上了鱼，有些难以相信。”

他的下巴不由分说地抵了过来，倚着墙壁将夏唯拉进了怀抱，暖暖的体温一下湿润了他的思绪，柴域闭了闭眼轻轻地笑道：“因为你珍贵啊，多可爱的姑娘啊。”

原来他们的关系可以不止步于实验室，原来柴域真的愿意融入她的生活里，原来被人爱慕是件这么快乐的事情。夏唯在他这个克制谨慎的怀抱里，笑容几乎就要溢了出来，却又慢慢推开了柴域，低头舒缓了一下情绪后，抬眸道：“你还不了解我。”

柴域怔愣地看着她，不知道应该做些什么，茫然地组织着语言时，双肩突然被一点点的力道握住。这个瞳眸雪青的少女踮脚凑了过来，柴域在一片兵荒马乱里听见，她贴着耳畔低声告诉他道：“我是十八代。”

放开柴域时，他还在想着整件事情的可能性，他对十八代了解得不多，但现在回想起来，一条条特征都可以与她无缝地衔接上。正要问些什么的柴域，薄唇被夏唯的指腹点了点，她示意他不要说出来。

离开柴域的唇边后，夏唯看着他粗略地接受了这个事实，想说些什么，又听见他试着问道：“所以你怕的是九城，还是仙剑？”

意料之外的夏唯看着柴域尽力挽回的模样，听着他口中说出的字句，燃烧在了心田里。柴域扶住了夏唯的肩膀，清楚地说道：“如果你怕的是九城，害怕的是我们终有一天的分离，那我从现在起就会珍惜与你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而且天南地北，我都一定会找到你。如果你害怕的是仙剑，怕的是神魔相克，那我也会为了你拼尽全力，努力不使自己沦为别人的兵器。”

他靠近她一些，好似想把自己全部的心意都灌入她心里，柴域说道：“你说让我为了自己而活，而你就是我活着的欣喜之一。”

我喜欢你，我好喜欢你。

夏唯仿佛都能听见他没有说出口的话语，她的眼眸里全部都是柴域那张似笑似慌乱的面庞，这样碧绿的双眼里装的都是夏唯的身影。夏唯感到好开心，她咬了咬牙退后了些，柴域拿捏着分寸感的手就离开了她，这个女生用沉默和避让拒绝了他。

可她真的好开心，好像此后想起这个人，她的笑容就会偷偷跑出来。但每每想起他的时候，万老的话应该也会随着跑出来，离开这里的夏唯心里能有多开心就有多难过，能有多快乐就有多失落。

被丢在巷子里的柴域看着她立过的地方空无一人，这里的光线依然是那么暗，暗得有如天地都可以为此合上。他的仙力已经散尽，胸口却仍旧发着粉色的光亮，他看了一眼这枚好似在倾诉些什么的项坠，那锋利俊朗的眉目又温柔透亮了起来。

日子总是过得反复，每日柴域都在门口等着她出门，日落时又在实验室等着接她回家。从起床到入睡，夏唯都能看到这个少年隽逸的身影，她在这半年内生过两次病，生病时柴域就这样趴在她床前等天明。

心情放松的时候，夏唯还在想，这是不是风水轮流转，连彼此的照顾都要偿还。

他告诉夏唯自己的生日在春分时节，希望能和她一起分享。也告诉夏唯他学过的唯一一首歌，就是父亲教他的九城歌谣，有朝一日真希望能唱给她听。

夏唯大都安安静静地听着他说完，又客客气气地将他送走。在魔界时，她尚且不明白什么爱慕与倾心，但对于柴域现在这样，简单地像张白纸一样地喜欢，她不仅一清二楚，而且比他更想回应。

可魔魁的这条船还是太险了。

她的心中有着三份情感，一份是柴域带给她的欣喜，，一份是对于哥哥和父母的牵挂，一份是来自对始作俑者九城的担心。

自从他们将对仙力的掌控情况汇报给九城后，九城也能感觉到柴域控制菡凌仙法的能力在变强，这就暗示了夏唯对九城的剩余价值还有多少。她看到过几次九城的人出往魔界，但她一直没有询问过，明明心思纷乱，却好像这样就可以没有命运的推波助澜，待在这个叫柴域的少年身边。

但无论她有多想待在他的身边，九城的人都还是找到了她。

他们对夏唯说，她的存在对九城造成了困扰，魔界的人在威胁九城交人。九城希望夏唯能在三天内，离开九城，也希望夏唯不要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她说她明白了，随后回到暂住的房间，背靠着挨着柴域房间的墙，静静地坐着。捏着拳头的一双手，渗出的血迹无声地染红了一小片地方。

发呆的时候柴域像往常一样来敲门，和平时一样笑得自在随意，问她是不是要睡觉了。夏唯点了点头，柴域看了她和床被一眼，就没再打扰，走出去关上了门。

在他离开后，回过神的夏唯拿上几样平日里随身带着的萦风橙环和璞玉灵环，走到了九城门前。

站在这里的时候，四季轮回，暮春的晚风仍是凉飕飕的袭人衣裳。她在深深的黑夜里，随着冷风夺走了心尖上扯着疼的来回起伏，在踏脚向前时，背后兀自响起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他桔红的短发在夜晚依旧灼目，定定站在风中问道：“你要去哪里？”

伴着他的问话声，夏唯背后九城的大门打开，九城的万西澨长老站在那里，不动声色地看着他们这边。

柴域的目光更为暗沉，他身前的夏唯看着他，静静地说道：“我要回母族了。”

说完她就转过了身子，一步都没有迈出，身后的少年就拉住了她的手臂，低声道：“你不要回魔界，我不知道那片大陆上有什么，但你明明就不想回魔界。”

“这是不可抗力”夏唯回过神笑道：“而且就算我走了，也相信你一个人能应付得过来，柴域你是极好的人。我会以朋友的身份，一直在其他的大陆上记着你，希望你开心，也祝愿你万事如意。”

“不要和我讲这些场面话”柴域拉过她，用力抱进自己怀里道：“你在说谁能应付得过来，最开始就是你让我知道我还可以被人依赖，还可以担负起期待。为什么你现在又不要我了，为什么你的害怕不能分给我来承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