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然退后半步，实在不想闻见眼前这人任何味道。
苏琛站定几秒，嘴角带着淡淡笑意但瞳孔却在不断压紧蔓延怒火，下一秒就扑向陆然狠狠抓住他的衣领。
身边围着的几个人也立马紧围住剩下两个人，做好了在操场打一架的准备。
但谁知道苏琛盯着陆然的眼睛森森笑了一声，又学着刚才陆然的模样在他耳边说了一句什么，脸色惨淡的人就换成刚才还气焰茂盛的陆然。
周围没人听见说的是什么，但始终立在旁边一言不发的顾城却一字不差的听见那是一句什么话。
顾城蓦然在原地惊愕住，甚至是带着不敢相信的眼神在气势汹汹的两人之间徘徊，始终没有找到开玩笑的痕迹。
苏琛望着陆然无可奈何的表情痛快肆意的劣质笑着，最后带着浩荡队伍吹着口哨悠扬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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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放学沈晟在校外等他，就先一步离开了。
回到家，林同簌也做好饭往客厅端。
顾城把杂乱的情绪藏好，一顿饭吃的特别温暖。
沈晟骑电瓶车载着林同簌去了银行门口跳舞，留他一个人在二楼卧室写作业。
窗外夜色很美，一层薄薄的云雾缓缓缭绕着月亮。
房间桌上就开着一盏小灯，白色卫衣噙着橘黄的光线让他泛着柔和。手里摆弄着魔方，目光放在数学试卷上。
戴帽下的脸颊罩上昏暗的阴影，让五官立体又有少年的纯净。
数学一字未写，姓名栏上龙飞凤舞，简单二字顾城写得爹妈不认。
阅读了几遍题，仍旧找不出答案，最后干脆把试卷塞进书包，戴上耳机趴床上睡觉。
他听的歌基本上都是日本动漫里的主题曲还有一些纯音乐。
耳机里正环绕着一首《Mia & Sebastian's Theme》
顾城非常喜欢这首曲子。它巧妙悠扬把情感之处烘托的鲜活浪漫，再温柔轻和的讲述着属于男女主角的故事。
听着听着他就迷糊的睡着了。
睡着的人，容易将白天所有的闪过的思绪带到梦境里，所以顾城睡的并不舒坦。
他梦见在北京上初中的第一年。
爸爸妈妈在校门口等他放学，他飞快的扑进怀里紧紧抱住，幸福的叫着爸爸妈妈。
爸爸一手揽过他的肩，满脸欣慰抬手比着他是不是又长高了些。而妈妈含笑着与他坐在后座询问今天课上学了什么，周末去哪里玩。
一路欢声笑语，岁月里从不对他微笑的父亲此刻眼角出现了笑纹；母亲也放下手里的手机和电脑变成了揉着脑袋低头温柔的教他写作业。
偌大的房间里不再静的只有他一个人的呼吸。
空荡无物的厨房也变得有人气，妈妈裹着围裙正烧着他爱喝的汤。爸爸坐着沙发上教着怀里的小顾城做数学试卷。
做着做着父子俩就在沙发上用手当手/枪打起了狙击游戏，把客厅嚯嚯的一团乱，从厨房里出来的妈妈指着他们:“不要再捣乱了，我刚收拾好的房间！阿城赶紧洗手吃饭，等一下我们还要去逛夜市，你还想不想要魔方了！”
妈妈说完就把香喷喷的汤菜端出来，爸爸也进去帮忙，乖乖坐在椅子上的小顾城睁着幽亮的大眼睛看着存在“记忆”里的画面。
当小顾城要把这一幕牢牢记心里时，周围瞬间天旋地转，墙壁轰然倒塌——
忙碌温馨背影顷刻转身变成狰狞吵的面红耳赤的陌生脸庞。
校外再也没有停靠的熟悉车辆，那变成了其他同学的爸妈；三人同行回家变成了他孤零零等待公交车，与陌生人的气味聚集；偌大的房间还是只有他一个，厨房里不再生火，碗筷落了灰；眸子被泪水浸透着变得幽亮，新年的烟火没他寂寞。
他仿佛又长大了几公分。
孤独的少年顾城在雨夜滂沱中的街角徘徊，他涣散失神的终于聚焦望见前方绰绰黑影在晃动。
在雨伞落地时，他的白色球鞋从肮脏地面踏出不可磨灭的脚印……
坑坑洼洼道路上，浑浊的雨水忽然注入鲜红，将白色球鞋染色，再将墙角那株白花溅上颗颗血滴。
视线被狂乱的雨水模糊，稚嫩清俊的脸颊上混着血水顺着轮廓线缓慢滴下——
快要落到地上的血水骤然变成干净的滚烫泪滴砸在木质地板上。
他换上舒适带着青春味道的校服，脚下一双黑色球鞋，台下是千百人头。
阳光明媚，微风徐徐。
窗外梧桐叶随空飘扬，哪里都格外恣意。
他狠狠垂着头，不敢让人看见他眼底带着怨恨的泪水。
在严肃氛围中，铿锵有力的声音再次响起——
“经校方核查，高二重点班学生——顾城，因触犯本校规定，给予开除处分！”
梦境持续到这里，顾城白着脸从床上坐起，将耳边的音乐关掉，半梦半醒之间头痛欲裂，眼底红着血丝，他竭力的揉着太阳穴，浑身疲惫酸楚。
窗外红蓝交替的灯光映得玻璃变色。
他迷糊着朝窗外俯瞰，慢慢才从朦胧视线里辨认出人堆里的姥姥姥爷，而且好像还有一个人，莫名熟悉。
他慌着心跑到楼下时，警铃已经响彻云霄离开他们家门口，剩下满街邻居议论吵嚷。
“姥爷姥姥！”他声音嘶哑叫了一声就赶紧跑过去，担忧写满脸，“怎么回事啊？发生什么了？警察都来了！”
他一心就想着姥姥姥爷，一时也没注意起身边多了个人。
沈晟背着手语气透着无奈抚慰道:“我们没事。”
顾城更不明了:“警察都来了，到底怎么了？”
林同簌抬手擦着眼泪，红着眼眶:“人渣肯定要交给警察。”
顾城蹙着眉瞧着两人气败的表情，又是大疑问:“什么”
“阿夏今晚就住奶奶这里昂。” 林同簌一开口顾城莫名愣怔几秒，才顺低头朝姥姥的手边方向看见水泥地蹲着一个人。
顾城第一个念头就是惊讶，他居然在这里在他家门口干什么看热闹啊？
季夏抱着双膝，脑袋深埋在带着新鲜伤痕的臂弯里。
顾城不蠢，望着触目惊心的伤痕心里也大概猜到警察为谁来的，他轻声叫道:“季夏。”
蹲着的人才有反应，茫然无措的抬头看见是顾城时，难免有些局促与不堪。
远处交错的灯光铺在他苍白的脸颊上，又勾勒出他过分瘦削的清冽轮廓，柔软透着光泽的发丝因为汗水浸湿在鬓间。身体还在小幅度的喘气着，无色的嘴唇微微张合着。
明明上午还在神采奕奕、充满希望想安慰他的人，此刻变得格外颓然。
顾城凝视着他旧T恤下单薄瘦小的身躯，蹲在一团的模样让他感到心悸。
颍城并不是正真意义上城市，这是个小小的县城，街道涌动围观也是从前翻盖楼房的原住人。四周亮着没打烊的店铺前站满人都兴兴的朝他们门口张望。
这里人声鼎沸，熙熙攘攘却对季夏来说并不踏实。
路边的电线错综复杂交接裸露在外，四季任风吹雨打，有一点问题都会导致半个颍城停电。
骑车路过的人跟着远处的警车屁股后面也会不明所以投来探寻的目光。
顾城他不知道具体事实，却不想任由季夏狼狈难堪下去。赫然箭步上前将人拉起站直，两人身高差不多齐，不过季夏要微微抬头才能看到顾城那双透露着安抚的眼睛。
顾城用大拇指轻和地将他鬓间滑落的汗水抹去，捧着他的脸颊，说:“今天就住我家，明天我们一起上学。”
季夏心底波澜翻涌停歇，世界里那块黑色的背景板好像被添上几笔有颜色的描绘，只听咫尺温软呼吸让他不再精神紧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