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廊两边是采用玻璃式墙壁装修，周围也随着灯光不停的变化颜色，偶尔走过来一两个暧昧男女。

干净无尘的玻璃上倒映着他修长削瘦的身影。他穿着外套整个背部倚靠着墙壁，额前的碎发罩着眼睛，刚才被顾城灌酒，脸颊耳垂翠红又微微发着热，他酒量本来就不好，喝了几杯大脑就开始被酒精控制，涣散着目光看向头顶的水晶灯。

面前站立着的小姑娘明显局促着，双手背在身后，含羞的垂头。

季夏隐约知道她的目的，却始终耐心等待着。

过了许久，云洛终于鼓足底气，在抬头看向那张令自己失神忘了方向的冷沉面容，心脏怦怦跳着，仿佛下一秒将破膛而出，喷出饱涨血迹。

云洛诚恳爱慕的目光尤其灼热，她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着不那么怯弱紧张:“季夏……我很喜欢你。”

即使在心里做好了准备，季夏还是被坦白的话语刺激到心底忽地失重。

他不喜欢云洛，但也不讨厌。女孩长得漂亮，性格也很活泼，像极了小太阳尤其在她开怀大笑时，两个小小的梨涡就会绽放。

可是他怎么能拥有的起呢？

他哄乱的脑中想起，顾城在自己耳边说的那句话——毕业前谈个女朋友。

他有想过，也想过是不是该认识个什么女孩同她开始一段新的，不那么糟糕的生活。可每每某些事和人总让他感到自卑，任他再没有任何希冀与想法。

泥沼陷下，满身臭味与污渍。

他没有答应，云洛盈亮的眼眶蓄满泪水，最后才大颗大颗的掉在地上。

姑娘撑着最后的力气靠近他，强忍着来自心胀的锤击，痛惜的抱住几季夏的腰身，光洁额头轻触他骨感的肩膀。

酒精掺杂着茶香清新凛冽，那味道让她想起初见时随风而扬的少年，飘扬的短发，她律动青春的开始。

云洛走后，走廊就剩下季夏一个人。

他从裤兜里摸出一包烟和打火机，熟练地点燃，尼古丁传进鼻腔，流经呼吸道。

香烟缭绕，让他乍然清醒了一些，盯着地面的眸子不带半点起伏，隔着烟雾他望向对面玻璃壁上的自己。

在喧嚣之中，他的心漫长无声，令他瞬间低落起来。

靠着墙，一根一根吸着，脚边掉满长长短短的烟头。吸到最后，鼻腔里发痛他才停下，却被烟呛到，捂着嘴死命咳嗽起来。

清瘦的身体剧烈颤动着，眼睛里咳出泪水，顺着眼角滑落。

一团影子愈来愈近，直到把他在大理石地板的身影覆盖。

季夏擦掉眼角水滴，红着眼抬起头，见是顾城。

喉咙胀痛，鼻腔里一阵发酸，等待着难受劲儿过去，他才重新开口:“喝完了 ”

“没有。” 顾城淡淡地扫了一圈他脚边的烟头，想让他别吸了，却硬生生地改了口:“陆然准备不醉不归。”

“那里面的人今晚惨了。” 季夏调笑着踩灭烟头火光，“他特别能喝，估计今天是要梁北音杠上了。”

“他们俩已经喝了两箱。” 顾城凝视着他，语气轻淡。

“看我干什么 ？是不是喝得太红了？ ” 季夏怕他问自己什么，心虚的把脸转向玻璃壁上故作检查。

“怎么没答应 ？” 顾城就在门边的吧台，云洛进来的时候眼睛通红，走到余文身边抱着她就哭出来，旁边的人都赶上去安慰。

他想外面的人也不会太舒服，便悄悄走到门边拉开一点小缝，透过对面的玻璃壁看见了斜歪倚靠着墙壁的男孩。

夸大的外套随意挂着，穿出一股痞气却十分有气质。隔着烟雾，他能看清男孩清朗眉眼间的落寞，完全没有下午在台球厅的朝气。

是因为云洛吗？可怎么没答应。

久久，他又点燃一只烟，垂着眸摆弄打火机，语气凉薄:“不合适。”

“感情是可以磨合的。” 顾城想知道他为什么不答应。

“我不喜欢磨合。” 季夏笑着摇头，眼底浮现遗憾，吐了一口烟雾，望着顾城道:“我喜欢一见钟情。”

“一见钟情？ ” 顾城嗤笑一声，“我喜欢日久生情。”

“其实差不多吧，第一眼就有好感的人肯定在日后都会注意着那个人。” 季夏说着自己的理解。

“那你呢？有什么喜欢的人吗？ ” 顾城问。

季夏真的在脑海里想了想，暂时想不到，吸了口烟摇摇头:“没有。”

“以后要是有了会不会追……” 顾城斜靠着墙壁，他一向对烟味敏感，一时竟也觉得很好闻，忍不住向季夏靠近一些。

“不会。” 季夏语气肯定，让顾城惊讶了一两秒，随即他又说:“像我这种人配不上。”

顾城肃然蹙紧眉看向季夏带着自嘲意味的嘴角——

眼前的人分明长得好看，永远待人以笑脸，不会给人惹麻烦人缘也很好，甚至跟他在一起的每时每刻都轻松舒服的要命。

如果今天被告白的是陆然，那个二货肯定开心的不行，估计今晚兴奋的喝到抬不走的也是他了。

可季夏却不是如此，他明明不该是这样的。

在美好的年纪里应该肆无忌惮地做着自己喜欢的事情。在青春期时暗恋上或是与喜欢的女孩谈个恋爱，在静谧的校园花丛里偷偷互诉衷肠；在微风不燥的操场上挥洒汗水。

而不是什么都瞻前顾后，更不该在羞涩女孩告白后，露出一副自卑怯弱落寞的情绪，犹如死潭，对任何事物都拒而千里，说着自己不配。

那些青春热血已然在过去浪费，应该寻找机会将逝去的时间夺回来，好好的对待。

顾城紧闭了下眼睛，将大脑刺痛压下，抬起泛起血丝的眸子问他:“为什么说自己不配 ”

“是我自己的问题。” 季夏不想回答他的话，只想赶紧结束这低气压的聊天，撂下句话就要走:“我们进去喝酒。”

顾城攥住他快擦肩而过的手臂，他身上的茶香气息比季夏身上的要浓，清爽饱满的香气让他们从男女闹闹琐碎中剥离出来。

季夏穿得外套是他的，刚才跟云洛出来前，顾城非要套在他身上，以防他又发烧。

“所以是什么 ” 顾城想知道，明明是他先开始的话题，不能说到一半就中止。

季夏的脸颊轻轻蹭到他隔着衣物温热的胸膛，喝过酒的他全身都格外敏感，心脏流经一阵奇妙的酥麻感。他的呼吸被刺激的有些紊乱，往后小小退着，才让他心底涌动的情绪缓和一些。

季夏仰头看着顾城探视的眼神，脱离钳制，闻着来自他身上的茶香气，轻慢说道:“已经这样了，我不想因为别的事情让我身边的朋友烦恼，我只想和大家留下一个纯粹回忆，至少若干年后还有值得让我想起来的事。”

季夏说完，拽着顾城重新进入包厢。

陆然跟梁北音拼酒，周围起哄声愈演愈大。直到梁北音先干完，一片哗然鼓掌。

“小北今天开挂了啊！牛逼！！”

“…………”

“我居然不知道你这么能喝。” 林遥抽着纸巾走到他身边，递过去让梁北音擦了擦嘴角。

“我深藏不露。” 梁北音说。

“得了吧。” 林遥劝道，“少喝一点儿。”

梁北音喝得面红赤耳，站也站不稳被林要扶着才勉勉强强站在地板上:“好……我知道了。”

林遥怕在待着一会儿真的走不掉，拉着他到吧台吃水果。

“还喝吗？ ” 顾城指着桌上剩下的酒杯。

“喝。” 季夏伸手拿了一杯刚才调和的红酒加雪碧，利落的仰头一饮而尽。

“你不要这么喝。” 顾城去夺他的酒杯，说:“不要喝调和酒容易生病，你发烧还没有完全好。”

刚才那一杯下肚，简直不要太刺激，眼下季夏真的开始醉了，他不想讨论有没有生病这个问题，开心来玩没有那么多条条框框，大着舌头问他:“……你说怎么喝 ”

顾城自然能理解他的意思，最后没有再提他生病的事情。想了想，看见桌上散乱的筛子，立马道:“摇大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