户部刚进去,赶的早不如赶的巧,师仲柯就与楚凌直接打个照面,师仲柯已经环视了周围的所有人,以及楚凌身后的一群魏家人,即使看到了林从雁,她也装作若无其事道:
“参见十殿下,今日真是巧,我今日来将土地分割簿归册,正巧就遇上殿下了。”
楚凌淡然一笑:“我也很久没有见过女师大人了,看来今日也是缘分,碰巧今日户部联合礼部,要处理一事,女师大人也可给一些决断。”
师仲柯收敛笑笑,“不敢当,是殿下抬举了,不过这户部和礼部两部联合,得是什么样的事,才能这么大排场?”
楚凌侧身做了一个手势,“女师大人上座!”
楚凌这端傲的态度让师仲柯刮目相看,之前她见到的楚凌还是彬彬有礼,举止言谈皆为谨慎小心,现在的楚凌反倒是将傲气凌驾于权力之上,尽管他话不失礼,眼神里的东西却变了很多。
而且,直接让她上座,楚凌明摆着就让她光明正大的看着这出热闹,就好像是想让更多人看到,他今日的卓越决断。
楚凌亲自邀请,师仲柯也不推辞,直接走上前去,仇砚紧跟其后,但师仲柯只坐在了客席上,上座的位置,她还坐不得。
楚凌也并未在意这个,而后就将目光转向了人群,有一个是礼部尚书,师仲柯认得,其中还有几个眼熟的面孔。
楚凌最先发话:“今日带魏家主来此,没有冒犯之意,只是有些账是要魏家主亲自核对的。”
楚凌示意,一个户部底层官员呈上厚厚一摞账本,楚凌挑了下下巴道:“经过户部查实,罪臣魏宿勋掌管魏家之时,私藏官银一百万两,但抄家抓捕魏宿勋时,却并没有发现这一百万两,或许……这些库银还在魏家的某处?”
别人或许不清楚,魏宿勋一事师仲柯暗中全程插手,师仲柯最清楚不过,她早几年前就把魏宿勋查的一丝不露了,她都不知道魏宿勋还有私藏一百万两官银的事。
那只能摆明一点,楚凌在光明正大的诬陷林从雁,恶人先告状,而楚凌既然掌管户部,那作假几本账本根本不在话下,何况也有楼百卿在背后指使的话,那么这回楚凌真的给林从雁挖好了一个大坑。
她真的越来越好奇这出好戏怎么演了,她余光瞥向林从雁,林从雁只身一人简直就是被楚凌这一群人胁迫而来,他显得十分势单力薄,林从雁拿起最上边的账本打开一页一页的翻看,眉头也越皱越紧,脸色一落千丈,他的气愤隐忍在嘴边:
“十皇子单凭这些账本就想让魏家拿出一百万两吗!”
“当然不是,”楚凌端坐,折扇一下一下的敲打在手心上,“还有人证,已在刑部候审了,只是想看看魏家主的意思如何,是替你的亡父偿还,还是要变卖魏家的家产了?”
林从雁咬紧牙关,双手将账本捏的死死地,恨不得将它们撕碎,楚凌既然要诬陷他,固然早有预谋,且不说哪里来的人证,就结果而言,楚凌只是想让他进退两难。
师仲柯替林从雁感慨,他真是根基未稳,果然就这么轻松的成为了别人的第一刀。
而楚凌开的条件,证据确凿,林从雁若是愿意拿出一百万两,那就等于承认了魏宿勋贪污,而且他继任后未上缴脏银有私藏之罪。
而若是拿不出这一百万两,就要用魏家的家产来填充国库的缺失,可一百万两,就算魏家倾家荡产,也一定是不能凑齐的,所以楚凌这次的条件,真是给了林从雁条死路。
“那就随时恭迎殿下,亲自搜查魏府了!”林从雁已经看透了今日这个局,就是一个陷阱,而且竟然有师仲柯...
“好,就事论事,”楚凌显得毫不在意,因为林从雁怎么说,他已然成了赢家,他折扇一落指向户部尚书韦大人:
“韦大人,您来和魏家主再讲一讲这新改的典籍制度。”
师仲柯抬眸,听到典籍制度几个字,再加上在场的所有魏家分支家族的人,师仲柯大概能猜到楚凌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了。
韦大人先将有皇上玉玺的典籍册拿了出来,边解释道:“魏家大动后,朝廷朝臣也损失很多,所以皇上于户部,礼部商议,重新制订了一份典籍律,魏家主可细看。”
林从雁隔了几步远,也能看清楚上面的几分内容,他已然看清,他今日就成了任人宰割的羔羊。
师仲柯却想知道这新的典籍律上写了些什么,全场寂静无声,师仲柯的声音显得几分刻意:
“韦大人可否解释下新的典籍律?”
韦大人振振其词:“也好,新的典籍律中更改了士族的本源与分支,因世家血脉并有世家中的女子外嫁,所以本世家的血脉不由产生诸多分支,根据新典籍律,血脉相连三代内可称世家本家,三脉以外则不得再冠本世家之姓。”
“也就是说,废除了世家的分支,自立门户?”师仲柯一句话总结道。
韦大人道:“正是。”
师仲柯极为佩服此事背后策划之人,竟然能想到更改典籍律,来瓦解魏家!
这么一来,三代以内血脉可称本家,林从雁又无后,那总而言之,现在魏世家,就只有他一个人了。
所谓的魏家分支,非魏家血脉,可自立门户,正值魏家分支矛盾不断,内讧频出,林从雁继任魏家后还来得及未重整魏家分支,此刻楚凌的助力后,魏家分支巴不得自立门户,自己出头,再不用站在魏家身后做人。
那么魏家的势力彻底被瓦解了。
若是林从雁在以家产抵了三百万两,那这个魏家,已然是狼狈不堪,势力全无,就连财力也丝毫未留,这下林从雁被伤的不轻!
还没等林从雁这个魏家主说话,一边窃喜的魏家分支人,已经迫不及待跪下谢恩了,“臣等谨遵皇上之令。”
林从雁恶狠狠的眼神看着魏家分支这群狼心狗肺的人,他们早就跃跃欲试了,今日算是终于如愿以偿,可他此刻,已经没有任何后盾了。
楚凌挥手示意分支起身,说道:“起来吧,关于新典籍律,魏家主可明白了?”
林从雁却冷冷笑了一声说道:“既然是圣旨,我岂能不明白,如果没有其他事,我是不是可以回府了!”
“魏家主随时可以走,明日我派人去您府上收取那一百万两,希望魏家主早早准备下,免得到时多费力气。”楚凌露着几分得意道。
“告退!”林从雁随意一个退礼,阔步冲出人群,扬长而去。
在场的其他人都互相面面对视一眼,心照不宣,师仲柯明显的感觉到这一屋子的人,都是狼子野心,似乎今日就像是一出拍好的戏码。
师仲柯起身,淡然一笑道:“几日不见,十皇子功课见长,实在是让人刮目相看。”
楚凌只是委婉而笑,后挥手冲下道:“你们都退下吧。”
“是。”一干人等除了师仲柯和仇砚留下,其他人都离开了。
楚凌也起身,向师仲柯走了几步道:“的确是有很多日未见女师大人了,记得上次去拜访还是乞巧节之时,我也许久未见叶姑娘了,她可还好?”
“很好。”师仲柯精明的很,她看得出来楚凌还是对叶商星有情意,只是他若是真的关心叶商星,就不会不知道叶商星和林从雁二人最近的来往。
或许楚凌拿林从雁大做文章也不是没有道理的,楚凌心怡的叶商星,却上赶着林从雁,他这样的人,嫉妒心很容易被人利用。
楚凌微笑:“最近几日有些忙,打算过几日去拜访,今日就先告辞了。”
“殿下慢走。”师仲柯微道,目送着楚凌离开。
仇砚刚要说什么,师仲柯抬手打住了他的话,“回去再说。”
这里人多口杂,说不准哪里就有一双耳朵,他们也离开了户部,直到坐上了马车走了一段路后,仇砚才道:
“主子,那林从雁日后可就一无所有了,是不是不必我们出手了?”
“防人之心不可无,我们要看最终的结果。”
不知为何,看着林从雁败落,她心里一阵慌乱,阵阵发慌,总觉得这不是一个结束,更像是一个噩耗的开始……
入夜三更,师仲柯书房内的蜡烛只有最后一截就快要燃尽,师仲柯疲惫的伸了个懒腰,正要起身,突然,仇砚推门进来,显得十分突兀,师仲柯正要问他时,只见仇砚身后另一个人的身影也走了进来!
师仲柯惊喜道:“伏饶?!你何时回来的?”
伏饶前往香林已有数月,未有任何消息传回,今日他能回来,正是师仲柯一直所等的。
伏饶直接冲上去跪地,并将一封书信呈上:“主子,属下从香林那边带回来的消息,十分不妙,主子要做好准备。”
“真的关于叶商星的身世吗?”师仲柯看着这封,来自香林璃云山庄何归远的回信,心里十分忐忑,她竟犹豫了片刻,后下定决心一把接过信封,几下就拆开,迅速拿出了里边的信,仔细看完。
可她的手却越发颤抖,仇砚看了不禁紧张起来:“主子,您没事吧...”
伏饶即使已知道所有事情,也料到师仲柯看到这封信的表情,师仲柯看完猛地一下,赶紧把放在烛火之上,直到全部化成了灰她还心神未定,
“伏饶,何归远还说了什么?”
伏饶回道:“他说,再任何情况下,必须保她性命,安然回到璃云山庄!”
“难怪皇上会派陈煜时亲自前往香林……”师仲柯突然想到了什么,回头道,“仇砚,把叶商星叫过来。”
仇砚摇头道:“回主子,晚膳时叶姑娘被魏家主派人接走了。”
“什么?!”师仲柯气愤,“为何不告诉我?!”
仇砚跪地道:“主子恕罪,是叶姑娘说...她和您说过了,所以属下才未报。”
师仲柯徘徊不定的脚步,越发紧张,她再次体会到了慌乱的感觉,她双手同时重重拍在桌上,“糟了!”
仇砚看出事态可能很严重,“主子,那属下接叶姑娘回来。”
“仇砚你带人亲自去,务必把叶商星赶紧带回来,之后不要再让叶商星与林从雁见面,有丝毫的关联!”师仲柯从未这么失策过,这次香林的回信,打乱她的脚步。
仇砚赶紧去办,师仲柯回头见伏饶问道:“你为何在香林停留那么久?”
伏饶回禀道:“回禀主子,属下与陈煜时同一天到达香林的璃云山庄,但璃云山庄的庄主何归远拒不见客,陈煜时在外各种方法求见数日未见璃云山庄开门,待陈煜时走后,属下才去璃云山庄拜见,也将信转交,可一直没有回信,里边的人只传了口信,让我等候庄主的回信,这一等便是数月,临走前庄主何归远见了我,他让我以防意外,将信的内容记下来,如果在路上遭到意外,就要立刻销毁信件。”
师仲柯蹙眉警告道:“不要对任何人说,这件事你要永远烂在肚子里,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主子放心,这件事只会随我性命而去。”伏饶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他知道如果不想惹来更多的麻烦,就一定要守口如瓶。
师仲柯的心一直如打鼓一般,一直悬挂不下,她长吸了几口气,尽量让自己平静下来,她闭目沉默,刚才的困意已瞬间消散了。
但愿叶商星的身份将永远埋藏下去,不然她的身份只会引来更大的祸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