猛然间,赵珚似是想到了什么……
梅子,阿浔递的梅子,阿浔……!
赵珚心跳,突的漏了一拍。她身形一晃,一手扶住案几,另一手捂上胸口,一时间,竟感到透不过气。难道……
“来人!快来人!速传霍棋!”赵珚面色苍白,大声嚷道。
秦氏听得女帝呼喊,显示吃了一惊,自侍奉新帝,还从未见她如此惊慌失措。秦氏见女帝神色严峻,不敢多问,应了一声便去唤霍棋。正迈步出门,听得赵珚又忽的喝道:“等等!”只见赵珚揪着胸口衣襟,似是努力平复心绪:“再,速速派人,即刻前往沈府,探问太傅……可在府中。”赵珚说着,声线已然微颤。
秦氏虽不知发生何事,可眼见女帝如此惊慌,自己也不由得慌起来,急急道了声“诺!”,领命而去。
霍棋听得女帝传唤,隐隐觉得不妙。他步至乐央,见了赵珚,跪地施礼:“郎中令霍棋,参见陛下。”
赵珚迟迟未言,任由霍棋跪着。霍棋顿感不安,悄悄抬首,觑着女帝神色。赵珚高坐于上,脸庞已失了血色,她双唇微颤,轻轻喘着气,仍旧为心中猜测惊怕不已。
半晌,赵珚方开口,缓缓道:“霍棋,我且问你。”只这一句,赵珚却似用了好些气力。
“陛下请说。”
“太傅,可曾密令与你?”
霍棋闻言,双肩一抖,心道不好。
见霍棋嗫嚅不言,赵珚怒不可遏地一拍案几,斥道:“说!”
霍棋慌忙俯首,整个身躯几近贴于地面。女帝虽年幼,但如有所问,臣子知情不答便是欺君之罪。眼见瞒不过去,霍棋只得将沈浔先前所言如实道来:“沈令君言,自豫王上疏,朝廷处处受制,被动设防,岁除之夜,贼人更是不惜用边境百姓安危与朝廷博弈,令君怒极,实在忍无可忍……”
“继续说!”
“沈令君同臣道,眼下之势,唯有:不破,不立。我明敌暗,须探得贼人藏身何处,所谋何事,才能将其除之。皇宫禁卫森严,周边要塞亦有驻军防守,令君思虑再三,判断,贼人所谋,恐非陛下,亦非帝京……”
“够了!”赵珚咬牙,“溱国大权,现下全在太傅手中,贼人所谋,若非行刺朕,若非起兵攻城,那么,其所图,唯有……唯有太傅……”赵珚气极,“是以,你们便背着朕,设局诱敌?”
霍棋慌忙叩首:“今日正旦,沈令君每岁朝会完都会去往沈府,此事满朝皆知。去往沈府之路不在皇城,须走郊道,无禁军防守。沈令君道,如若目标果真是她,她不欲忍气吞声,藏于尚书府中,唯有现身诱敌,方可换被动为主动。令君命臣挑选议郎并中郎将五人,扮作尚书府家奴及侍卫一路相护,且令其伺机而动,查找贼人线索。令君道,贼人必不会伤她性命,只会挟持她有所图谋。臣等若能按议郎等人查获线索寻到贼人藏身处,便可设计,将其剿灭。”
赵珚听闻,静默无言。殿内出奇地安静,反倒让霍棋心生惶恐。半晌,赵珚缓缓起身,踱步至霍棋跟前。霍棋耳闻女帝脚步声,不敢抬头,直至见到眼前地面,女帝外袍之下露出的金丝鞋履,顿时吓得将头贴于地面。赵珚蹲下身去,掰住霍棋头上戴着的甲胄,迫使他抬首,正视自己双目。赵珚面若寒霜,双目泛着冷光,霍棋惊恐,这女帝明明只才九岁,为何如此……如此让人见之生畏,遍体生寒。
“你们一个个,都当朕是幼孩。”赵珚直视霍棋双眼,一字一顿。说完,停顿须臾,忽的抬高声调,大声嚷道:“朕虽未亲政,可朕,是溱国天子!”
“陛下……”霍棋叩首。
“即刻起,一切情形,须得如实同朕禀报,若敢隐瞒,欺君论处。若是太傅……因此遭遇任何不测,朕,会要你的命!”
赵珚说罢,摔袖而去,只留得霍棋仍在原地,颤微微跪地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