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者身着鲜亮襦裙,裙长曳地。发髻三枝金色梳形簪,前额、两鬓涂成红色,双眉勾起,薄唇紧抿,带着凌人盛气,缓步走至沈浔面前。她居高临下地睨了沈浔一眼,一双狭长丹凤眼透着冰冷寒意。
沈浔抬眸,静静望向来人。心下了然,果真,是她!
来者看都没看孙尧一眼,只冷声令道:“你,出去。”
孙尧拱手一礼,退出门外。
“沈令君!”来者蹲下身子,抬手捏起沈浔下颚,迫使她直视自己双目,“不知令君,可还记得孤?”
乐央宫议事殿。几位臣子已按赵珚所言,领命而去,各司其职。
沈溯扶着崔鸳,道:“阿娘不若先行回府。”崔鸳摇头,双目含忧:“我如何放心得下,我且留此处,等候消息。”一旁的赵珚,亦担心崔鸳熬坏身体,于是道:“乐央另有偏殿,乃太傅留宿居处,郡主若不欲回府,可去偏殿暂且休憩片刻。”崔鸳静默须臾,而后微微颔首。
沈溯搀扶崔鸳,往议事殿门外去。经过案几时,崔鸳瞥见案上摆放的舆图,朱笔圈出的豫王封地赫然醒目,她不由停了脚步,伸手轻抚舆图,叹道:“真所谓,物是人非……昔年,豫王尚未受封去国,曾与时为太子的文帝一道,在宫中读书。文帝之父溱庄帝与我阿母乃嫡亲兄妹,是以,我也得以入宫习读。年少岁月,学堂里,我们一齐受学官考问,下学时,亦曾一起玩闹。如今,文帝已逝,而豫王他……”
听闻崔鸳念及往事,赵珚与沈溯心中,皆五味杂陈,垂手默然。
“也曾记得,豫王去国,未多时便纳了王妃,二人感情甚笃。王妃诞下一女,之后多年,再无所出。二人视此女为珍宝,宠溺万分。却未料想,北戎屡犯,彼时朝廷尚无力抗衡,无奈之余,文帝只好学那汉初,嫁女和亲。当时,宗室中,唯有豫王之女年龄适宜。文帝便下了旨意,令豫王女嫁往北戎。大概,便是从那时起,少时情谊,再也无存。”
赵珚听着,突的心下一动,恍惚间,似有一条线,在她眼前若隐若现,一切事端,似乎都因着这条线,逐渐明朗起来。
崔鸳说罢,轻轻摇了摇头,转身便要出殿。赵珚忙上前一步,握住崔鸳衣袖,问道:“郡主可还记得,豫王之女未嫁时,可有封邑?”
崔鸳思忖片刻,道:“有!豫王甚宠其女,未待她及笄,便上书请求文帝册封她为郡主,且择一富饶之地赐作封邑。此事有违祖制,文帝念及旧时情谊且豫王只此一女,应允其请求,但,未在朝中宣扬。不过文帝曾私下与我亲言此事,叹豫王对女儿太过宠溺。”
“封邑何处?”赵珚急问,一时间心跳加速。
“离帝京不远,就在涅阳郡。彼时还未有和亲之事,豫王得了旨意,便在涅阳郡为爱女建郡主府,历时三年建成,却未曾想,豫王女未及在府中居住一日,便接下一纸和亲诏书,远嫁北戎王族。”
……
原来,如此!
豫王、 反心、祁连一战、孙尧、通敌、北戎王族……一切的一切,将之串起的那条线,就是豫王之女,嫁与北戎王族和亲的,郡主赵瑗!
赵珚恍然。正欲奔向舆图查看涅阳郡路线,却见霍棋从殿门外疾步而至。霍棋对着赵珚俯身一礼,欣喜道:“陛下,议郎郭予,归来复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