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峥只觉得脑子里名为“理智”的那根弦瞬间便绷紧了,目光下意识落在水面上,顿了一顿又挪开,才绷着嗓音道:“你等等。”
说完去拿了干净布巾过来,给她将头发擦得半干。之后才错开眼神,小心将人从桶里抱出来,用宽大的布巾将她包裹起来,抱回了房中。
将人塞进被子里,霍峥几乎是落荒而逃。
穿着单薄衣裳在寒风中站了片刻,方才吩咐雪枝再送个小暖炉过来。再进去时宋暮烟还缩在被子里,伸着脑袋瞧他:“王爷去做什么?”
“叫人送个暖炉来。”霍峥喉结滚动一下,才又换了一块新布巾给他擦头发。
正说着,门口雪枝已经送了暖炉过来。暖炉里烧得是银丝炭,没有烟火尘灰。霍峥将暖炉放在床边,让宋暮烟烘着头发,一面又去掀被褥:“伤着哪儿了?”
宋暮烟将腿伸出来,瘪着嘴指给他看:“膝盖,还有大腿,都青了。”
这会儿淤青又比刚才看着还要吓人,已经紫了,还有些肿胀。霍峥轻轻碰了下,她便喊疼。
霍峥眉头皱得死紧,那点旖旎心思也散了,剩下的只有怜惜和愧疚。他放轻动作揉了揉,低声道:“淤青得揉开,我去拿药酒。”
宋暮烟想想都觉得疼,她以前没少受这种皮肉之苦。她天生一副细皮嫩肉,又常被其他兄弟姐妹欺负,身上常有青紫,那时候她怕娘亲又伤心,也不敢说。只自己忍着。
比这还要严重的伤也不是没有,那时候她也都咬牙忍过去了,到了如今,却反而忍受不了了。
霍峥拿着一瓶药酒回来时,她耍赖一般缩回腿,整个人蜷进被子里,闷声闷气地说:“不揉了,过几日就好了。”
“不揉明日会更严重。”霍峥不赞同地皱眉,又心疼她的伤,重话都不敢说,只能哄骗她道:“我轻一些,不疼。”
宋暮烟将信将疑,但是又怕明日更受罪,只好又伸出腿来,可怜巴巴地道:“那你轻一点,我怕疼。”
霍峥“嗯”了一声。倒了药酒在掌心捂热,才揉上了她的膝盖。
他只用了一成力,宋暮烟却疼得叫出了声,带着哭腔控诉:“你骗人……”
霍峥身体绷紧,硬着心肠才没放轻了力道。又见她眼眶通红,咬着唇忍耐的模样,不太熟练地轻柔朝她的伤处吹着气,嘴里生硬哄道:“相公吹吹,痛痛飞飞……”
眼泪都疼出来的宋暮烟被他这一下逗得“噗嗤”笑出了声,另一脚在他肩膀蹬了蹬,嘟囔道:“我又不是三岁小孩儿,我娘以前才这么哄我呢。”
“是吗?”霍峥微愣,低低地自言自语一句:“原来是跟娘学的……”
“什么?”宋暮烟没听清他的话。
“没什么。”霍峥摇摇头,紧皱的眉峰平缓了一些,仍然轻柔地吹着气:“再忍一会儿。”
注意力被分散,疼痛也没那么明显了,宋暮烟将下巴垫在堆叠的被褥上,垂眸看霍峥轻柔而缓慢的给她揉开淤青。
男人半跪在床边,神情十分认真,下垂的眼睫遮住了凌厉的眼睛,昏黄的烛光柔和了硬挺的轮廓,竟让他显出了几分温柔。
宋暮烟越看越觉得满意和欢喜,这么好的一个人,以后却是她的了。
以前自己怎么会觉得他面目可怖呢?
真是瞎了眼。
明明这个人,是这么的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