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右是难以成眠,夏侯无虞和卿如云索性团坐地上叙起夜话,丝毫不惧寒冷。
夏侯无虞拣起一根树枝在地上横横竖竖划出一道道格子,二人开始重新商议如何带着陆临等十余人一起脱围。
起先,夏侯无虞的打算是利用密室机关,毕竟论起那一座别苑,没有人会比他更熟悉。
这个计划唯一的缺点,是能营救的人有限,也意味着,逃出的人还须折返进行二次营救,将若耶阁一干人也解救出来。
折返的同时,危险亦更加一分。
眼下,韦合大军在城外扎营,徘徊不前,也为夏侯无虞的计划提供了新的可能。
丞相府的人都知道,韦合此人,擅于阿谀逢迎,极能先意承志,既好财,也好酒,却不爱被奉承,不贪杯,也不娶妻。
韦辛名义上是他的独子,实则乃其远房堂兄所出。韦合堂兄早年贫苦,自感无力将小儿抚养长大,走投无路时不知从何处打听到有一门子亲戚刚被选为礼部侍郎,高高兴兴将孩子过继给这位春风得意的堂弟,捧着五十两银子欢欢喜喜回乡了。
乍听闻韦合娶小娘子的事,还为了小娘子连新帝交办的差事都推后,连夏侯无虞都不敢相信。
卿如云道:“此事绝不简单,韦合此举多半意不在娶妻。”
夏侯无虞点点头,道:“凉夜不会想让我继续活着的,在帝京他顾忌朝中老臣不便对我下手,如今在遥遥流放途中,他正可施展手脚。”
卿如云道:“他不想要受命玺啦?”
夏侯无虞道:“按理说,韦合应当先去别苑拿到玉玺,其他的事无论是设计杀我也好,还是另作决断,都可容后再议。可他偏没如此做,实在可疑。唯一可以肯定的是,韦合娶小娘子并非意在直取我性命。”
卿如云疑道:“如今你一无所有,就只这一条命值当些,卫王在意的也只是玉玺和你的命。韦合既不去取玉玺,又设下陷阱而不意取你性命,究竟是还想从你身上得到什么?”
夏侯无虞捻起树枝的一端,轻轻戳向指尖,凝思良久,抬起头望向卿如云,殷殷切切,似有难以言尽之意。
卿如云更是疑惑:“你想到什么了?”
又过了一会儿,夏侯无虞才淡然一笑,收回目光,低下头无意识地比划着树枝,缓缓道:“我想,也许他们是想在进城之前将陆临、念初、还有若耶阁弟子解决掉吧。”
“原来如此。”卿如云恍然,旋即心念电转,摇摇头,道,“我觉得不是。卫王若要处决他们,不过一句话的事,早在帝京,或是当日东海畔就可下令这样做,不至于要拖到今日。”
夏侯无虞道:“他不是不能,而是不敢。”
卿如云问道:“皇位是他的,这天下都是他的了,弑母逼君的事他都敢做,他还有什么不敢的?”
夏侯无虞道:“所谓的罪名,只有他和他的党羽心里清楚自己到底做过什么,我们手中并无实据。他可以用黑莲控制父皇,可黑莲并非取之不尽用之不竭之物,他无法用黑莲控制所有人。”
卿如云道:“你的意思是,卫王能得天下,却拿不准人们心里坚守的底线。也即是说,如果堂而皇之杀了乌蒙派嫡系弟子和许三公子的门人,他并不能确定天下人会如何看待他,对不对?”
她想了一想,又自顾自否定道:“可是卫王并非在意他人看法的人啊。”
夏侯无虞道:“他若只是一个闲散王爷,不惧外界纷扰,那自然由得他去,可是为君者不可以不在乎。有人,才有君。君王比任何人都该在乎世人的看法,既得了这天下,便要听得进天下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