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叹了一声,续道:“在帝京时,凉夜不敢公然对陆临他们下手,是因为他不能确定下手的分寸,他不确定究竟做到何种程度的时候,那些早已在摩拳擦掌的废太子旧部便再也压不住异心,群起而反之。”
如他所说,无论是谁登上帝位,无论皇嫡长子还是皇嫡次子,于朝臣来说都是上君,一样的恭谨,一样的敬畏,对于民众来说,也只是一场改天换日罢了,并没什么区别。
这个事实,不止他看得分明,夏侯凉夜亦很清楚,还有许许多多的人都很清楚。
所以,夏侯凉夜才有胆量逼位,韦合才敢背弃北辰帝,亦不顾念蒙老太师相为提携的情分,而朝中老臣和太子旧部才未擅动,除了太子的两位老师——素来昌言无忌、被北辰帝嘉许为“谔谔之臣”的太子太保崔尚文和太子太师韩濮。
而二位老大人的结局,众人皆见。
夏侯无虞又道:“这皇位,凉夜可以很轻易地坐上去。可他也明白,坐得上去,未必能坐稳。蒙氏一族作为外戚会保持中立,可朝堂上不只有这一方手握军权。陆临背后的陆国公府、乌蒙派合气连枝,许太傅一族所牵连的势力更是盘根错节,如今各方人士都按捺心气,不会忤逆于他,可他若让这城里血流成河,动的可不仅仅是这十几个人,几乎是要一气掀翻一整个朝堂。这样大的代价,他不敢赌。”
卿如云忽而笑道:“你将卫王的心看得如此清楚透彻,为何不曾看清他想害你这件事?”
夏侯无虞自嘲似的涩然一笑,道:“我看得清他的心,他却看不清我的心。”
卿如云拍拍他的肩,道:“好啦,是我说错话了,你不要伤心好不好?”
末了,转而道:“明日大计将行,你再来给我推演一遍吧。”
出嫁的小娘子据传是扬州人氏,家道中落流连乡野,韦辛部下见她容姿清丽,欲献美人讨好于韦辛,谁知竟被韦合相中了去。
小娘子心气极高,决不肯轻易许身,定要韦府择了吉日三书六礼迎娶过门方可允诺。
也不知韦合是否因了清州王逆党一案的事过分顺心,对这等不着调的要求竟大手一挥,允了。
小娘子出嫁前被安顿在扬州府最大的一间客栈内,里里外外数百兵力层层把守,只有少许婆子丫头可早晚出入,为新嫁娘置办所需。
夏侯无虞和卿如云俱想,这小娘子既流连乡野,自然无依无靠,更勿提贴身丫头一说,待嫁期间身边服侍的人自然都是新来的。
清眸一转,便有了法子。
临行前,夏侯无虞嘱咐道:“一切依照你我议定的计划行事。”
卿如云道:“偏不。”
翩然转过身,正欲离去,却听得夏侯无虞又低低唤道:“慕卿妹子......”
卿如云回过头,问道:“还有什么事吗?”
夏侯无虞道:“也没什么,只是想跟你说,务必平平安安,不必拼尽全力。”
卿如云粲然一笑,道:“小侠我能屈能伸,放心罢!”
一个闪身,倩影消失于重重灰白色的营帐之外,而士兵迈着齐整的步子成队成列穿梭巡逻,无一人发觉她曾有经过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