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北余眼里,随遇却是憔悴了许多,乳白色的皮肤下眼角挂着很深的黑眼圈,头发也有些凌乱,随意用一根木簪束着。
她的嘴唇微微颤抖,想要说话,却不晓得从何处开头。
“那些人在他身上下了追踪散,我刚破解了,把他们……引开了。”她在解释她刚才的做法,至少有话来做开场白。
北余挠挠头,漆黑的眼神一直注视着她。窗口有风灌进来,打在他的脸上。
她又说:“他的伤我需要再进一步观察才能下定论,我之前遇到过比这个更棘手的情况,所以问题应该不大。”
窗外风很大,黄叶在阳光里摇晃,不断掉落,一层一层,在地上交叠,盖了石板,也盖了脚印。
随遇察觉他没说话,抬眼看他。
北余安静着,就这么看着她,
方才在街边,车水马龙,万物干扰,乍一相对,感觉不太真实,而现在人面对着面,告诉他这不是想像,四目相对,没有言语,他的手一直在轻轻敲击窗檐。
随遇别过头,垂了眼,摆弄着她腰间的缨绳。
“我再仔细给他看看。”她突然说。
他拉住她的手腕,短暂触碰后立马松开,还是那句话,“谢谢你!”
随遇蹙眉,继续检查邢宴的伤口。情况很不好,但也不是到了绝境,这些伤,经年累月,虽然医治过,但并不彻底,如今,全在这个冬天爆发了。
北余接到井邪的千里传信,告知平安,又说有事牵绊,暂时不能过来。其实,哪有什么事呢,不过是廉缺一直跟着他,他一时脱不开身。北余虽有疑惑,但知道井邪是不会骗他的,也就回信告知让他安心。
北余饮尽手中的茶,将白瓷杯搁下,说了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该吃饭了。”
为强调这句调侃,他望了眼窗外。
已近黄昏。
一抹斜阳的光,从窗子透进来,落在他的月白长衣上,仿佛洒下了金粉金沙。
其实不怪他,两人对视,尴尬感成几何倍增长。千头万绪,到嘴边都咽了回去。
好在,随遇接了他的话,让他不至于那么尴尬。两人给房间设个结界,便下去吃饭了。
北余往嘴里丢了块肉,问随遇,“你怎么会在这儿?”
随遇答:“找黑衣人,找到了这里。”
北余惊讶,“他又有动静了?”
随遇摇头,没有多言,北余再问,她只是敷衍的回答,他以为她不想让他插手。也是,他自己都有一大堆事没有解决,又有什么资格管别人的事。
随遇眼不离桌面,问:“你打算怎么办?”她问的是邢宴的事。
“怎么办。”他故作轻松,“那当然是把他治好呗……”
“再帮他查清当年的真相?”随遇接过他的话,把视线移到他的脸上。
“你还真是了解我呀!”北余调侃,把原本没有酒水的杯子又送到了嘴边。
随遇放下筷子,眼里波动着情绪,“你应当知道这件事牵扯的关系吧?”
怎么会不知道呢,他插手这件事,无论怎样,东隅都摆脱不了干系,等有一天东窗事发,东隅和榛阳站在对立面,那么,他将是千夫所指的对象。
“知道呀。”他回答的轻松。
她又问:“既然如此,问什么还要这样?”
北余笑了笑,他夹着盘子里的菜说:“为什么要这样?如果不这样,我还能怎样呢?”
他又道:“在东隅乖乖做我的大弟子吗?”
“要我不管他,我做不到。我北余这条命是他救的,我不信他会干出那种事情。这件事情,我一定会查清楚的,还给他一个公道。”
“随遇我问你,我们修习术法是为了什么?不就是除奸伏魔,立清扬正道吗?”
“如果我连自己想要保护的人都保护不了,那么我修这术法的意义何在?”
“只恨我没早点知道这件事,否则邢宴也不会落的如此下场。”
他把酒杯放下,直接拿起酒壶往嘴里灌。
随遇望着她,没有说话,她起身拿来开他的酒,在北余目瞪口呆的注视之下,拿起筷子,给他夹了菜,对他说:“喝酒伤身,吃饭吧!”
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北余觉得今天的随遇太奇怪了,没有任何征兆,突然就变了。
他把随遇夹的菜吃完,又一筷一筷往自己碗里夹,也不管是否装的下,算是在这异样的气氛中给自己找了点事情做。
在随遇的医治下,邢宴的伤总算有了点起色,这期间榛阳的人也在附近晃悠过,但最终一无所获,回去了。
北余想,邢宴残害同门,周启云却把这个消息压了下去,是为了榛阳的面子还是想隐瞒什么?他一个十恶不赦的人,为什么要在他身上下追踪散?是怕他泄露什么吗?他失踪,又派出大批的人出来寻找,如此大动干戈,实在说不过去,怎么看,这残害同门的事情背后都另有隐情。
随遇给邢宴用了几天的药了,他虽然脱离了险境,但却没有苏醒的迹象。随遇细追,发现他的痴呆之症是人为的,这等悄无声息的术法,需得修为极高的人才可以做到。
他的病情,再加上这术法的影响,想要苏醒怕是很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