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子卿一早起来,先用文火熬了粥,母女二人食毕,又替母亲熬了药放在桌上。等着药凉的空隙,自己却独自拿了小板凳坐在窗下绣一方帕子。
那帕子是素锦的,对她的身份来说,已算得上十分贵重。帕子上面绣了一丛黄色重瓣千丝菊,远远看去,那菊花似一朵真花,只是无意被风吹落在了帕子上。更让人惊叹的是,这小小一方帕子上面的针法,竟是双面绣,两面绣的内容还不尽相同,可见绣花之人水平之高。
“你这几日在我眼前,我倒是放心。”苏夫人看着女儿的背影,不觉眼角微微有些湿润。
丈夫被山贼所害已满整整九年,之前病逝的夫人留下来的两个儿子合力将她和女儿赶出了苏家。她走时本想带上子若,但是子若原是前夫人所生,两个哥哥爱得紧。她虽视子若为己出,却也无法带在身边。子若虽对苏夫人很是爱戴,也无法挣脱两个哥哥的掌控。
这九年来,苏夫人一直和女儿子卿二人相依为命,眼看着本该是似水的年华,女儿却整日辛劳。现下自己又有顽疾在身,只得女儿一个人独自撑起这个家。
看病吃药的花销大,做绣娘是根本没办法维持下去的。半年前,女儿就开始早出晚归,带回来的银子竟能维持二人的生活,还能有余钱去看病,苏夫人心里很不是滋味。
虽说钱的问题看似解决了,但她总是担心女儿的安危。她感觉女儿去的地方并不是很安全,那种说不出来的直觉,让她内心惶惶。尤其是女儿晚归的时候,她总会闻到她身上各种各样的脂粉味或者是酒味。
一开始,苏夫人疑心女儿在做什么不好的营生。只是女儿从来不施脂粉,衣裙也永远是那么几件粗布所制,已经旧的不能再旧了。况且,也未见过她彻夜未归这等事情发生。那脂粉味和酒味却更像是从别人身上沾染的,并非女儿身上带的。女儿手掌上的茧越来越厚,苏夫人便明白,女儿所做的事情很苦,并非她之前想的那样。
除了心疼,还能怎么样呢?女儿从小就是有主意的人,虽说性子像男孩,却从没让人担心过。
这几日女儿没出门,她也没问。但是,她感觉安心。女儿在跟前,她宁愿自己就这么病着也好。
“娘,我又得另寻出路了。这副药喝了,还得继续找大夫配药去,得想法子赚钱了才是。”苏子卿一边绣着帕子,一边道:“这帕子是周家小姐定做的,说是我做的这个花样子好看,一口气定了十张。可是,绣帕子能赚多少银子。我绣这十张帕子赚的工钱,抵不上周家小姐一方帕子的一个角!”
苏子卿将针别到发髻上,上前端起药碗,仔细的吹了吹,又试了试温度,才端到苏夫人跟前,“娘,喝了药,我给你梳个时兴的发髻。前几日女儿刚跟人学的。”
“一把年纪了,梳什么时兴发髻,又不出门去见人。你用篦子随便给我刮两下头发便是了。”苏夫人叹了口气,“眼见着一天天的就老了,女儿转眼也这么大了。”
“娘,您不老,还年轻着呢。只是这病拖得,你心里觉得没趣儿了,自然是觉得老了。等病好起来,娘起码要年轻十岁。”女人最怕的就是老,苏子卿把这一切都归结到母亲的病上。“娘,让女儿给你梳头更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