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洪最近有点怪，又出现拖更了。难道是天气太炎热，神乏体困，还是之前中暑的缘由，身子还没完全康复，总之，王杰很担心，但可不是对张洪，而是对自己，因为要是张洪再不交稿，自己肯定没好果子吃，特别是老贱人送来的果子。于是王杰一直给张洪打电话，还没到办公室之前就开始了，但打了一上午了，一次也没打通。最让王杰咬牙挠心的是，每次打过去，电话都是通的，但就是没人接。

至于张洪这边，公司上班有个不成文的规定，那就是上班期间，手机不能调成响铃状态，所有通讯联络都通过座机，极少有用到手机的时候，这可能就是日本的企业文化吧。张洪的手机当然也不例外，一直都是静音模式，因为，除了送外卖的，基本没人在上班时间联系过他。但从一大早开始王杰就打来电话，他不想注意也不行啊。可他还是绝情地选择了无视。现在，他正夹着烟，站在天台边缘，偷窥着女神，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想不开，要跳楼了呢。也不乖别人这样想，因为张洪的神情的确非常糟糕，至于糟糕的理由，那要从1年多前说起。

一次偶然的机会，大概晚上8，9点，张洪接到了一通莫名其妙的电话。对方是个声音甜美的妹子，这让张洪爱幻象的小脑袋急速转了起来，难道是艳遇？张洪擦了擦口水。小姑娘以上来就带着极其恳求的音色，十分吞吐到，“张，，张总，您说要签的单，请问可以吗？”

张洪听着声音，脑海里都能映显出一张可人的脸上，包含羞涩与委屈。他抿着嘴，蠕动了一下喉结，“我的确姓张，但应该不是你找的张总。”

“啊，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女生连连道歉。

张洪眼前都能看到一位可爱的女生握着手机，不断点头的画面，“没关系。”说完，张洪明白那些戏剧化的幸运是不会降临在自己头上的，这，只是个美好的误会，所以，即使他很想再多听听这让人心悦的声音，但他也做好了挂断电话的准备。

“诶~”

但是，对方的这声哀叹又让张洪多余的爱心泛滥起来，他开口询问了对方，“怎么了？”如果他当初没有问出这句话，而是直接把电话挂了，就不会发生现在的事。

女生回答了张洪的‘怎么了’，原来，这个女生是家网贷公司的电话员，她只身一人从遥远的甘肃来到上海，这是她的第一份工作，目前她还处在实习期，所以主要工作就是给客户打电话推销公司的理财产品。基本上接电话的人一听到她是推销的，就都把电话挂了。100通中，愿意听她把话说完的最多也就1，2个人而已。说到这，女生又不禁叹了口气。

张洪站在自己的立场很明白为什么大家都会挂电话，但，现在站在女生的立场又觉得她很可怜，同情她的工作，从而反思自己随手就挂人电话的不礼貌和残忍。他鼓励女生，告诉她这种情况很常见，但上海有几千万人口呢，只要坚持，肯定会有人愿意慢慢聆听你的声音，因为它真的很美。当然，最后那句张洪只藏在心里，没敢说出口。接着，张洪对女生的谈话技巧忽然就满级出师了，他向女生询问后来的事。

女生便告诉他，最近真的有个人听她把话说完了，而且提了好几个问题，但当时自己业务尚未熟悉，所以未能随即答复，这件事还让女生分外懊悔，责怪自己平时没有好好用功，因为后来问了前辈后才知道，那个客户提问的答案其实都写在公司发的上岗手册里，只是自己没有仔细看而已。

张洪听到这，也说起了自己的当初入职的经历，公司也发了一大堆资料，但自己都没怎么看过，然后面对客户时也是脑子一片空白，所以女生的懊悔他也经历过。忽然，张洪觉得两人由于这共同经历而变得亲近了些。

女生听张洪说着，不经意间流露出会心的笑声。这种笑声按摩着张洪每一寸肌肤，每一根毛孔。

接着。张洪把自己的推测说了出来，他问女生，是不是那个张先生答应了要购买你推荐的理财产品，但迟迟没有下单？

听张洪这么一说，电话那头突然传来惊讶声，疑惑张洪为什么知道？不但只是惊奇，还带着满满的钦佩与崇拜。这让张洪暗爽不已，因为自己好久没被人夸赞过了，特别是女生。

就这样，他们不知不觉地聊到深夜。当然，张哄也义不容辞地抢了她的第一次，顺利地成为了她的第一个客户。

时光荏苒，岁月如梭。很快时间就到了现在，张哄前前后后投进去的5万块应该在上周就到期了，但他却迟迟未收到钱。打电话给对方，也是良久无人接听。张哄这才慌张起来，他马上打开网页，输入‘今金代’3个字，‘立足西北，国企背景，银行存管’等标题依然安心地出现在画面上。张哄有查了相关新闻与报道，一半喜，一半忧。但这时的忧明显已经超出了它所能表达的界限，更加放大化。

后来张哄终于打通了那个小姑娘的手机，但对方的回答却是，一切都很正常，请耐心等待，最多只会逾期2个月，如果2个月后借款人不还钱的话，公司会代替把钱还给他的。张哄虽然已经不相信她说的话了，但现在除了等，自己也拿不出办法来。然后，张哄每天都会关注这个网贷等动态，就在今天早上，网站已经无法浏览，密密麻麻的公告写了很多字，大概的意思就是，今金代与存管银行--上海银行的合作已经到期，所以他们在寻找下一个合作伙伴，请大家勿要听信网络谣言，以免损害到大家的利益。这些话在张哄的理解思维里就是破产跑路的意思。钱没了，张哄固然低落，但真的让他伤心的是，他觉得自己又被骗了。

张哄强撑着，熬完了上班时间，拖着疲惫的身体，疮痍的心，失了魂般沿着马路，走在阴满梧桐的归途。这条路还是那么恬静，枝繁的梧桐还是那么婀娜，三五结伴的人群还是那么悠闲不似早晨的匆忙。张哄在想，为什么即使自己如此消沉，这个世界还是那个世界，依旧有美丽，依旧有欢笑，想着想着，张哄忽然觉得又点冷，一种叫孤独的冷，所以他边走，边尽量蜷缩着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