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宁道:“我已听宗公子说有不少汉人客商被扣留在慕容氏王城。”
蒋副将点点头道:“不错,不瞒晏二公子,慕容氏王城中本有我方探子,但已经两个月没有传出消息了。”
电光火石间,晏宁想到宗徐出行时曾有译者中毒一事。
果真,萧惜在一旁道:“宗公子行商队伍中,也被你们安插了探子?”
宗徐苦笑道:“我也是才知此事。”
蒋副将道:“此事确实是出行前我与宗兄商议定的,却没想到此举连累宗兄,我实在无地自容。”
他口中的宗兄,想必就是宗徐的叔父宗昌了。
宗徐摇头道:“在其位,某其事,我虽不能说心中毫无芥蒂,但也可以理解。”
他年纪不大,气度却让人佩服,晏宁本是与他寻常相交,如今才真正生出好感来。
晏宁向蒋副将道:“是您派探子杀害鲜卑大巫的?此举又是何意?”
蒋副将道:“不曾。因此我要亲自去王城一探。”
晏宁道:“我随你们一道去。”
萧惜道:“我送晏二公子回城。”
刚刚从他一开口晏宁心底便堵了一口气,他张口就问他们是不是来接自己的,如果是,是不是就要把自己丢给别人不管了?
晏宁不看他,道:“宗公子救了我家窈娘,他叔父有难,我不能坐视不理。”
蒋副将为难道:“这……”
宗徐道:“晏公子武功尚可,自保没有问题。”
他被晏宁所救,又与晏宁共同对敌,看晏宁家传武艺尚可,并不知道他诨名在外。
晏宁也不禁汗颜,道:“往日确是偷懒,不愿认真练武,家父要我随蒋将军历练,如今也正是好机会,我江湖经验不足,一切听将军和宗公子安排,绝不拖累大家。”
蒋副将想这世家公子都是任性妄为,假使他此刻拒绝,晏宁也未必会真的听话回去,倒不如带他在身边,反而安心。
道:“那晏二公子便随我们一道走吧,我与晏二公子共骑一马。”
说罢,便上前要接晏宁上马。
萧惜道:“这匹马让给我们吧,我来带他。”
宗徐闻言大喜过望,道:“萧小哥可是要随我们一道去?”
萧惜道:“我是胡人,能助各位一臂之力。”
晏宁却是不愿再与萧惜同行,这个人既然不愿接受他,为何还不肯直接离开?让自己患得患失,是什么意思?
但宗徐见萧惜武功高强,早便想请萧惜相助,但碍于他是胡人,担心他不愿与族人作对,因而未敢开口,没想到萧惜竟然主动愿意相助,已经是连连开口道谢,晏宁想出口拒绝,却是没有立场。
但他是无论如何都不愿意与萧惜同乘一骑的,刚想开口道自己与宗徐同骑,便被萧惜出手点了哑穴。
晏宁:“……”
武功好就可以为所欲为了吗?
萧惜将晏宁抱上马,用大氅将他包住,解了他的哑穴。
晏宁低低道:“别让我恨你。”
萧惜伸手碰了碰他的脸颊。
晏宁鼻中酸涩,道:“我大哥马上就要成亲了,他才是上元侯世子。”
“我四叔今年三十有二,留在江宁守祠堂,也没有婚配。”
“我父亲说,我不娶亲,也没有关系。”
“窈娘也不愿意嫁人。”
他颠三倒四的不知道在讲些什么。
背后是他心爱少年的胸膛,他被他的气息紧紧包裹在他身前,那胸膛里的心跳沉稳,仿佛他讲什么都不会为之所动。
萧惜道:“我们不合适。”
晏宁道:“你喜欢女子。”
萧惜沉默。
晏宁抽了抽鼻子道:“是我犯浑了,对不起。”
萧惜道:“没有,你很勇敢。”
晏宁喃喃道:“这是我第一次喜欢一个人。”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喜欢男人,还是喜欢萧惜。
他从前看了那么多曲子,听了那么多话本,却从来不知,情之一字,竟然这样伤人。
他从来,从来没有这么喜欢过一个人。
他认识这个少年的七个月,落的泪比过往的十七年都要多。
喜欢到想到他就满腔的酸涩,喜欢到不管不顾,不要脸面不要廉耻,却还是被拒绝了。
那少年的手牵着缰绳,细瘦而坚硬的手臂将他圈在身前,那指节粗糙又有力,他想抚上一抚,想十指交缠攥到手里,想吻上一吻那手上坚硬的茧。
塞外的大漠孤烟,长河落日,在他眼里都比不过这一双手更让他动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