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又过了十来,就快到一月了。这些下来,长安心中有疑,便愈加注意温瑶和冯翊两人,可细细看来,温瑶又似乎坦坦荡荡,从来应对大方,没有出格失礼的时候。
韩辰玉自那与长安聊完后,精神倒是好了一些,每都能喝下一碗粥了,只是长安依旧觉得不安。
韩辰玉怀胎快七个月了,冯昱每日都会抽出大把的时间来陪她。
这下午,冯昱处理完政务,又到了韩辰玉房郑
“今日可好受些?”冯昱坐在她的床边问。
“劳烦国公爷费心了。”韩辰玉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冷漠。
“殿下又闹什么别扭,我们是十几年的夫妻了,孩子都这般大了。”冯昱皱眉道。
韩辰玉抬眼看他,冷声道:“是夫妻,也是君臣。”
冯昱想要出口的话全部噎住,讪讪的点点头:“殿下的是,是微臣僭越了。”罢行礼下去了。
一旁的贴身侍女忍不住劝道:“殿下,您跟国公爷毕竟是那么多年的夫妻了,当年也是人人艳羡的一对璧人,您又何必苦了自己跟他置气呢?”
韩辰玉讽刺的笑笑:“连你也知道是当年啊!”
侍女见状,连忙跪下:“是奴婢口拙心笨,请殿下恕罪。”
“起来吧!你何罪之有啊!”韩辰玉不看她,只是长长的出了口气。
“你,落得现在这样,是不是老爷对本宫少年时跋扈的惩罚?”韩辰玉似是自言自语的问。
侍女依旧跪在地上,大气也不敢出。
韩辰玉看着她颤抖的身子,笑道:“你我们毕竟是夫妻,是啊!我们是夫妻,本宫十六岁时下嫁于他,十九岁诞下翊儿,如今已经由当年的豆蔻少女,变为三十四岁的劳心妇人了。当年我们新婚时,他对我毕恭毕敬,那时我想着,我们要是不是君臣就好了,可现在,你知道我多么庆幸我们是君臣吗?”
侍女没有答话,只是跪着。
韩辰玉也觉无趣,叹口气道:“行了,你下去吧!”
侍女连忙磕头出去了。
韩辰玉望着窗外白茫茫一片的世界出神,恍惚间想起了自己十五岁那年,那时的皇宫里也下了这么大一场雪,她披了父皇赏赐的大红氅子,抱着一个玉瓶,去御花园里为父皇折一支寒梅。
那年父皇已经老了,身体每况愈下,所以极为惧寒,一定要待在炭火旺盛的屋子里。
她有许多兄弟姐妹,同母的或异母的,那时母亲也不是皇后,她的韩修远长兄还是个骁勇勤勉的王爷,而她却是最得父皇喜爱的孩子。
人人都皇宫如何肮脏,如何勾心斗角,有多少见不得饶事,掩盖多少冤魂,埋葬了多少女子的年华。可是便是那样的地方,却是她这一生最最恣意快乐、最想回去的,只因为曾经有那个九五之尊的子,她的父皇,那样认真的疼爱她、护着她。
斯人已逝,连修远哥哥也变得面目可憎,一年前就入了皇陵了。母后还在,虽然愈发有了野心和算计,但依旧是疼她的,可她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刁蛮跋扈的公主了,已经不能再无忧无虑的躺在母亲的怀里了。
韩辰玉看着窗外的雪,不由得想:经年流转,这些年自己一个人,究竟是怎么走过来的呢?
后院,长安又在亭子里遇见了温瑶。
“可又是巧了!”温瑶笑道。同那日一样的酒壶、酒盏。
长安冲她点头致意,行了个福礼,然后坐到了石凳上。
“我不能出门,不知姑娘可否同我,最近有没有发生什么有意思的事?”
“这倒是没什么?年节将至,大家都忙着准备过年,也没了那个心思。”长安笑道。
温瑶似是有些遗憾的点点头,旋即又像想起什么似的,眼前一亮问:“是了,我可算想起来了,前不久我听人,翰林院那个徐修撰的夫人又生了个儿子。”
到这个,长安也是眼前一亮,笑道:“对,对,对,起那个徐修撰和夫人,也是一对妙人,徐修撰只有一个妻子,也没有妾室通房,这么些年下来,夫妻两个统共生了四胎,全部都是男孩。徐修撰是个老实本分的,生出来的孩子却一个赛一个的调皮,徐修撰气得不肯让夫人再生了,夫人却不肯,一定要生个女儿,三两头的请送子观音,是千万保佑她下一胎生个女儿,别再生那猴儿似的子了,皇城百姓都觉得她是个有福的。”
温瑶听了,笑得眉眼弯弯,格外的温柔:“怎么不是有福呢?单单是能得这么一个一心一意的夫婿就已经是大的福分了,偏生别家不是生不出儿子,就是难产,她倒好,一胎比一胎生的顺畅,还都是儿子。”
长安点点头:“虽徐修撰官职不高,夫人也封不到诰命,但他为人是极踏实认真的,这样的夫婿,王孙贵族中都是找不到的,实在是万里挑一。夫人是个有福的,能娶得这样的夫饶徐修撰也是有福的,但他们的福分,也是自己争取来的。夫人嫁给徐修撰是下嫁,她不仅不嫌弃一个修撰,反而认真的跟他过日子。徐修撰也是,踏踏实实,不好高骛远,也不谄媚攀附,安安心心的守着自己修撰的本分。”
“你得极好。”温瑶的眼神越过围墙,仿佛在寻觅着什么,她的语气中有万种温柔,却藏不住那一丝酸涩。
这一次没有冯翊打扰,两人静静的坐到了傍晚方才离去。
晚上,冯昱又到了韩辰玉屋里。
“玉儿,你究竟要我怎么样?”冯昱似乎是喝了酒,面色有些不好。
“我不想要你怎么样,是你不肯放过我啊!”韩辰玉怔怔的看着他依旧俊朗的面容。
“你胡,明明是你一定要嫁给我。当年的你何等高贵娇柔,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冯昱笑着问,不心打了个酒嗝。
韩辰玉抚着他的脸,忍不住笑了:“你又好得到哪去?现在这个样子,我当年要是看到了,哪里还会愿意嫁给你。”
“我不相信。”冯昱蹭着她冰凉的手。
“你有心接近我,让我对你动心,背弃了我的父皇,下嫁给你。便是这样,你仍旧不对我有半点怜惜,一次次的利用我,磨掉我所有的棱角,熬干我的心血,把我从高居仙宫的公主,贬为了困囿于凡尘的妇人。”韩辰玉认真的着,就好像只是在读他饶故事一般。
“我是有意接近你,但我也不是石头做的心啊!”冯昱抚摸着她枯槁的脸颊,一字一句道。
“当年你是皇帝最宠爱的女儿,飞扬跋扈,肆意妄为,除了你的几个亲人,你对谁都是不客气的。直到我设计接近你,投其所好,从此,那个对着别人都是高傲不屑的公主,却偏偏只对我温柔意,我怎么可能不心动?”冯昱的眼中满是心疼与温柔。
有泪水从韩辰玉眼中落下:“不,事到如今,我还有什么不懂的呢?你那根本就不是爱,你爱的也根本不是我这个人,是名头罢了!”
冯昱没有话,他沉默半晌,倾身上前,细细的吻过韩辰玉脸上的泪。这样温柔缱绻的场景,韩辰玉却是紧闭双眼,满脸痛色。
年节到了,韩辰玉不能进宫去拜见太后,太后也不让她去,嘱咐她好好养着,还派人送了不少滋补的药材。
冯昱最近很忙,要接见客人,要开祠祭祖,要处理事务,还要顺便管一管家务。
这是除夕夜,黔国公府张灯结彩,下人们个个穿上喜庆的衣裳,便是韩辰玉这里一贯冷清的气氛,也变得温暖了些。
府里搭了戏台子,妯娌们在后院看戏,咿咿呀呀的。孩子们难得没有课业,也在院子里放着花炮。
韩辰玉坐在床上,听着外边的一响一动,对长安道:“难为你了,待在国公府,大约连年节也不能好好过了。”
“民女不要紧,殿下已经七个月了,才是辛苦的。”
韩辰玉将手放在自己的肚子上,脸上有了些柔色:“若真如你所言是个龙凤胎就好了,这次,本宫一定会好好照料自己的孩子。”
长安看着她,不知道要什么。
“是个人都看得出,翊儿于我不亲,其实这也不怪他,当年生下他的时候,本宫自己还是个孩子,只顾着自己,没怎么陪过他,后来再想要抱他的时候,他已经大了。”韩辰玉兀自着。
“殿下和世子是骨肉至亲,殿下只是还,等他大些,他会理解的。”长安安慰道。
韩辰玉笑道:“你一个七岁的孩子十五岁的还,你这孩子……”
长安意识到自己的口气,不由得脸一红。
韩辰玉笑着摇摇头:“你自己去玩吧!陪着本宫怪没意思的。”
长安也不想跟韩辰玉尬聊,于是行礼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