绘制群像的地点终于定下来了,是否符合三位贵人的想法不好说,但地点是皇帝选的,好不好都是好的。皇帝说,作画时,这一众如花美眷的风姿必定最是动人,他也想观瞻一番,于是画像的地方就选在离御书房不远的鹤冠汀上。皇帝出书房,过澄阳桥,登夫子楼,百步有余就能看到画像的场面。他料理国政烦累时,正好可以出来休息一二。
这边地方一定,那边画像的准备就陆续做了起来。要到鹤冠汀需要乘船,小船一次可载两人,每次湖上可行两船。这一来一回总得一盏茶的时间,先到的人干什么,后来的人几时到;几时研磨开笔、几时封笔收张;不过午用不用午膳,过午用不用备点心甜品;有孕的贵人需要在哪里歇息、常用的茶水需要多久换一次……皇帝一决定,皇后就开始催动,临调的领事太监几乎被这突如其来的圣喻要了半条命去。
君命落地,三日一过,帝姬绘像正式开始。
兰笙自认运衰不如命苦,她的位份低,所以有幸成为了最先上岛之人。欧茉杨虽与她同行,却不多言语。兰笙指着岛上的花树灌丛、石亭假山品评时,欧茉杨只是默默的笑着聆听,很少附和。兰笙说着说着也就没了兴致,两个人就进到花厅喝茶,静等其他人上岛。
欧茉杨穿了一套素净的银衫,陪着头上的珍珠头饰,整个人透着一股清透可爱的气质。兰笙盯着欧茉杨看了好一会儿,发现欧茉杨一点儿反应都没有,不由得奇怪,“茉杨,你没事吧?”
欧茉杨愣了好半天,才如梦初醒般答道,“啊?我没事啊。”
兰笙蹙眉,欧茉杨心中有事,而且还想遮掩,看来这事不是好事。是继续追问,还是听之任之呢?兰笙犹豫了一下,便做出了选择,“玲珑,你们都下去吧,我和雅茉夫人说几句体己话。”玲珑点头应是,准备出去,可是欧茉杨身边的侍婢金浓却看向自家主人,似乎不想离开。
欧茉杨收敛心神,对金浓点点头,金浓才跟着玲珑一起出去了。
兰笙走到欧茉杨身边,低声问道,“你怎么了?这么神不守舍的。笑容都少了很多。”
“没怎么呀。”茉杨笑了笑,低下头摆弄着双手,“我不是一直笑着吗?”
“你这笑还不如不笑。一看就是装出来的。刚才我讲的那个树的典故,金浓都被我都笑了,可你呢?是听了金浓的笑声才笑出来的。”兰笙对金浓有种特别的反感,欧茉杨之前那个侍婢太普通了,站在那里就像透明人,这个金浓则恰恰相反,就好像现在,她明明不在眼前,兰笙却觉得欧茉杨背后那个地方似乎有双眼睛正盯着自己。
欧茉杨以左手掐右腕,缓缓扭动着,“你啊,就是没事儿瞎琢磨。我能有什么事,就是过日子呗。”
兰笙觉得自己的直觉不会错,她上上下下地看了欧茉杨一遍,发现了问题,“你这手腕是不是肿了?”兰笙捞起欧茉杨的右手,把袖子褪了一些,果然,那白玉般的胳膊略微粗了几分,明显是肿胀所致。看外表没有伤痕变色,应该就是肿了。
“没有啊,你看错了。”欧茉杨任兰笙抓着胳膊,笑的有些无奈,“你别这么大惊小怪的。手腕没有肿。”
“没有肿?我看错了?”兰笙将欧茉杨的两只胳膊都抓了起来,并在一起比较着,“右手腕明明就粗了嘛,你可真是,是不是扭到了?回头找太医给你看看吧。”
“没事儿的,我自己心里有数。”欧茉杨抽回胳膊,放好袖子。眉宇间有些许疲惫。“兰笙,你最近,有听到什么流言蜚语吗?”
“流言?没有啊。你要是想听,我这里倒是有一件。”兰笙把几天前洛嫔在御前控诉自己与画师私相授受的事跟欧茉杨讲了一遍。
“竟有这种事?洛嫔娘娘怎么能这样呢?空口无凭的诋毁你,还告到陛下面前?”欧茉杨十分激动,为兰笙感到委屈。“她,她实在是太过分了。”
“唉,没事儿。陛下圣明,没理会她的无理取闹。”兰笙心想,皇帝的确没有理会洛嫔的无理取闹,只是因为我的麻痹大意而好好的教训了我一顿。一想到皇帝春风化雨似的严苛教诲,兰笙就对洛嫔恨的牙痒痒。自从五岁起,她就没被人这么事无巨细的指点过。“真是无妄之灾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