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乐的脚落在地上,脚下传来的火焰余温一路向上攀附,然而不及膝盖便又被风吹散。
远处的男人依旧坐于泥泞之中,只是换了个姿势,依旧朝着马车的方向看着,看她一步步走到他面前,形容之间尽是狼狈。
三日暴雨,路面早已满是坑洼泥水,火势熊熊,却烤不干这满地烂泥。
说是男人狼狈,她却也好不到哪里去。
鞋子上满是泥浆,身上衣服也是破破烂烂,发间还勾连着些枝叶。
深一脚浅一脚的走到男人面前,她借着火光打量他:宽额深目,高鼻薄唇,面颊上棱角较之中原人凌厉,但却面带病容。
“还不知公子姓名。”华乐低声道。
男人勾唇轻笑,喑哑的声音在这夜里格外显得抓耳:“小人复姓少师,单名一个澜字。”
虽身处泥垢之中,这人身上依旧有一种常人难及的从容。
“这是大宁的禁军,为了迎我回去,”附近已经被长卿带来的人包围了严实,“听闻公子来大宁是为了寻访名医治病,此次和亲的嫁妆已经被送嫁军押送先行了……虽不知是哪位大人的主意,但到底陪嫁中多有良医,公子不妨做个顺水人情,就当今日不曾见过本宫。”
“……这是大宁皇帝的意思,还是公主的意思?”少师抬头看她,“听闻当初是公主自请和亲,大宁皇帝也下了圣旨,缘何今日会有禁军要迎公主回去?”
“是本宫反悔了。自古和亲,看中的不外乎是公主陪嫁,而今,嫁妆先行,嫁去漠北的只要是‘乐昭宁公主’即可,至于是不是我这个人……不重要,”华乐轻声道,“便是历朝历代,嫁去外族的当真便是帝女么,不见得。”
“各族的单于、赞普、可汗,不清楚么,也不见得。走了本宫,依旧还会有‘乐昭宁’公主嫁去漠北……公子你看,何必为了这些事搭上一条命呢?”
天边,已经出现了淡淡的一抹白色。
晨光破晓,这一夜终是过去了。
少师不曾说话,他微微仰头看着面前显得颇为狼狈的女子,沾了泥垢的面上难掩容貌姝丽,此时迎着东方,有微光从她眼底透出。
“……呵,”少师扯了下唇角,看着华乐的眸中有什么在起起伏伏,然而最后他半垂了眼帘,声音里也透着几分干涩,“那公主今日一走,又要以何身份再次现身人前?”
“……这就不劳公子费心了,”华乐低声道,“我自有办法。”
“那小人若是说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