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统沉默了片刻,几秒后做出回复:“请问信子小姐对于朋友的界定是什么?”
信子想了想,简单地概括道:“陪伴者。”
系统便顺着她的意思进一步解释:“那么信子小姐就要记得,您在任何时候都要无条件陪伴在太宰治身边,无论发生什么情况都不能退却,以及——”机械音停顿下来,信子听见了短暂的滋滋声,然后系统继续说,“您的状况不适合当前攻略,所以请允许系统抽取您的记忆块——”
记忆块?
耳中又是一阵刺耳地滋滋声。
系统的声音在脑海中一寸寸回荡着,如同雷鸣。信子皱起眉头,完全无法理解其中含义,更别说当前的处境了。很快她的全身便不受控制地向后倒去,意识陷入一片黑暗,直到再次从黑暗中睁开眼。
她茫然地眨了眨眼,从床榻上坐起,映入眼中的是一盏古朴的小灯,旁边放置着一座高大的屏风。一个佣人正跪坐在屏风旁边,见她迷茫的模样,先是一愣、紧接着激动无比地起身,快速地来到她的身边,同时高声道:“信子小姐醒来了!”
接着一串脚步声响起,一位年纪稍大的婆婆首先走了进来,两三佣人端着洗漱用品紧跟着而来。穿着藏青和服的、戴着眼镜的医师片刻后也过来了,信子被他摸了摸额头和脖颈,她的双手又被佣人们擦洗着,一副还没有睡醒的样子。
她还不知道自己在哪里。
“小姐再稍事休息就可以恢复,但药绝不能停,我再为她配一个可以挂在脖子上的小气瓶,如果情况紧急,便让她打开气瓶深呼吸即可,其他注意事项,我会详细写在诊断书上,您交由家中仆佣即可。”医师对婆婆说道。
婆婆点点头。
之后又折腾许久,信子有些累了,房间里的人这才陆续离开,只留下一个女佣侍候。她躺在床上,侧过头与女佣聊天,迷迷糊糊间也不知说了哪些,接着便沉沉睡去。
“信子,陪伴那个孩子吧,帮助他,让他不再孤单。”她在梦里听见了一个声音这么说道。于是信子便想起,原来自己是信子。哦对了,她被一个奇怪的系统强制捆绑,还被要求攻略历史中的文豪,只要完成任务就可以回到原来的世界。
这次的攻略对象,她记得是……
信子用手指点了点嘴角。
Get!太宰治。
感觉难度有点大啊喂。信子叹了口气,顿感苦恼起来。
*
等到恢复得差不多之时,信子就被津岛家的几个孩子拉到了后院玩。都是十来岁的孩子,主要的娱乐大概就是剑玉、玻璃弹珠这些,信子小时候比较擅长此类玩具,一上手就引来男孩女孩的惊呼。
“哇!”
“好厉害,信子!”
她站在树荫底下,朝他们笑了笑,将手中的剑玉轻轻一扬,只听啪的一声,木球乖乖落到了木棒顶端。不管信子怎么耍弄,木球总会回归原位,想来也是有诀窍的,围观的孩子眼巴巴地看着。
信子便让他们按照自己的办法练习,自己则找了个凉快的地方坐下,时不时指导他们一番。忽然,她的肩膀被什么东西轻敲了一下,接着一个小小的纸团便滚落到她的脚边。
像是从高处被抛下来的。
她盯着那团纸,正想捡起,只见一道影子咻的飞快闪过,纸团就消失在眼前。真是快得离奇啊,连信子忍不住感慨起来。一抬头,便见到太宰满脸涨红地站在不远处,手中攥着那个纸团,双眼觑着她,一脸不知该说什么的样子。
不过他此刻的样子逗笑了信子。太宰的头上顶着几片生绿的叶子,风一吹,叶子就摇晃着飘下。配合他心虚的样子,着实有趣。信子弯弯唇角,朝他招了招手,轻松地说:“修治君,过来一下。”
太宰愣了一下,有些傻眼:“什么?”
“过来一下。”
“……诶?”
他用手指向自己,信子点点头。在确认无误后,太宰才踮起脚一步步地移了过来,一边开始不自在地甩起胳膊来。他一站定,信子又小声说道:“再弯一下腰。”太宰心理挣扎了片刻,然后照做。
*
女孩脖颈处的小瓶子晃了晃,在阳光下泛出银色的光芒。太宰见那光在眼前一划而过,落在对方纤瘦的锁骨中央,竟觉得那瓶子有一点点神秘的感觉。他又闻到了那一天的甜味。
她伸出手,在他的头发上拨弄了两下。
像拨虱子似的。太宰有些难为情,但还是难得地耐下性子,低着头一声不吭。不过第一时间能想到这种比喻的自己真是“天才”啊,被信子知道的话,肯定会把他当做怪胎吧。
“好了哦,修治君。”信子的声音很近很轻地在他耳边响起。
他松了口气,直起身。下一刻,一捧绿叶躺在雪白的手心上被送到他的视线中,信子明澈的眼眸在那捧叶子后出现,带着微微笑意,太宰不禁屏住呼吸。他怕把信子手上的叶子吹跑了。
也可能因为信子太孱弱了,他怕把她吹跑。
太宰原以为自己的身体在家中的孩子里已经够糟糕,却没想到信子更甚,面色苍白。在信子因病昏迷期间,他偷偷溜进她房里过几次,实在不敢相信初见时笑眯眯的女孩子竟然体弱至此。那时,他便对她有了隐隐的同情,可他也没什么好得意的,他自己也常生病。
现在,他真正地开心起来。因为信子、这与他一样连走路都会落在人群最后的女孩,和他的距离拉近了许多。她替他整理头发,代表她并不讨厌他,并不因为他总被父母训斥而对他冷眼。
“这是苹果树的叶子。”太宰听见自己突兀地说道。
“也和其他树叶没什么区别嘛。”信子笑着打趣。
“嚼起来会有苹果的味道哦。”
“真的么?”
“当然是真的了。”
嘴上说着是啊是的太宰终于忍不住抖了抖肩膀,扑哧一声,和信子一起抱着肚子笑起来,然后大展手脚地躺倒在草地上。望着头顶的那颗结满了花苞的苹果树,太宰叼着叶子,默默心想,如果他是个奇怪的家伙,那么信子也一定是个奇怪的家伙。
他闭上了眼睛,那些羞耻、愤怒和焦躁都在阳光下洗涤得干干净净。
五月的苹果花快要开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