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君皱起了眉头,眯起的眼睛盯了大夫人一下,眼底闪过一丝失望。严鹤鸣的眉头能夹死一只蚊子,嘴动了几次,焦虑地看了看老太君。
老太君与他的眼神交汇了一下,又移到常直身上,俩人瞬间领悟了。老太君遂道:“鸣儿呢,你认为你母亲这样处理,可妥当?”
“老太君,母亲,恕孩儿逾越了。本来这是内宅之事,鸣儿不应该多嘴。不过,这内宅与外宅,甚至严府的声誉都是息息相关的,因此,鸣儿就说几句吧。
按府邸的声誉和名望来说,我们严府绝对在叶家之上。虽然严府建府不过三代,而叶家已是十几代的清流之家。可扬州城谁不知道,近年来,叶家奢靡风气盛行,叶家子弟多出纨绔之人,就上个月,叶家嫡房就闹出了一起命案,虽然死的是一个小妾,后来花钱了事。但这出命案之所以会闹出来,皆因这个小妾的弟弟是个秀才,人家一纸诉状告到了官府才让世人知晓的。而那不知道的龌蹉事还不知有多少呢。
而且,我听说,因不事生产,不善管家,叶家有几房的子弟已经偷偷开始典当家里库房里的珍藏过日子了。”严鹤鸣深深地叹了口气,又看了看严诺,只见她眼神闪烁,不觉了然,心下一痛,看来这个叶三郎便是那几个子弟中的一个。
“什么?”大夫人倏地站了起来,见到屋内众人将目光投向了她,便又窘迫地笑着坐了下来。只是,手里的帕子不停地扭动着。
“可是,叶家毕竟是清流世家啊,想当初,那名声在江南地区也是响当当的。”大夫人犹自挣扎着说道。
老太君抬了抬眼皮,也不插话,只轻轻地抚着手中的佛珠。
“娘,我知道,但一个世家大族不能光靠祖宗积累的那一点名声。还要看他们族的风气以及子弟是否长进。而现在,无论是嫡系,还是其他房,能安心进学的人寥寥无几,更遑论考科举了。大多数的叶家子弟不过是借着祖宗流传下来的那点祖产和名声混日子罢了。”严鹤鸣摇了摇头。
大夫人的脸色青白相间,显然这是她没有想到的。老太君则闭了闭眼睛,微微地叹了口气。当初,当叶家流露出有意结亲的意愿时,老太君便将大夫人叫了去,明确地跟她说,叶家这门亲事结不得。当时大夫人一言不发。老太君怕她阴奉阳违,便想着如若叶家来提亲,自己拒绝就好了。
谁知道那叶老夫人却直接找上了大夫人。她知道大夫人素来以生在崔氏这个清流之家为荣,所以一见面便以清流之家开始了话题,这让大夫人大悦。之后又暗示大夫人是这府里的当家主母,而且是严诺的亲身母亲,所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如若父母都答应了,旁人自然不敢再说些什么。又稍稍地提了一下老太君过去的事迹,以图激起大夫人的反感。果然,一番话下来,大夫人当场便答应了这门亲事。
之后,很快地,便过了文定之礼。等到老太君知道时,已为时晚矣,因为此时全扬州城都知道了。如若再反对,严诺便只能上吊了。
关于叶家的流言,大夫人也不是没有听说过。只是,她出身清流世家,始终以这种身份为荣,而且总觉得清流世家的子弟再不堪,也比那粗鄙的武将之家好。因此,在种种的流言中便选择性地失聪了。
如今,当她的儿子鹤鸣赤裸裸地在她面前揭开叶家的面目时,她便再也不能自欺欺人了。只是,那严诺到底已经嫁过去了......
老太君和严鹤鸣看了看一脸凄然的严诺,便知道也许叶家的风气更为不堪。
大夫人也想到了这一点,只是一看到老太君一副了然的模样,便觉来气,遂道:“不管如何,诺儿既已嫁过去,便生是叶家的人,死是叶家的鬼了。现在这事,既然是诺儿的错,那自然是我们理亏,想那叶家看在严府的份上,断不会在此事上做得太过......”
“大夫人,恕我直言。你真的觉得此事是严诺姐姐的错吗?”
大夫人尚未说完,却被一把声音打断,只见常直那幽深幽深的眼神定定地看着她,不觉气往上涌,一甩帕子,刚想呵斥,常直已站了出来,跪在中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