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都认识,这个人叫狗剩,是他们岳家庄的人。
狗剩好吃懒做,平日里专爱干些偷鸡摸狗的勾当,三十多了还没有成亲。他心术不正,专喜欢半夜里溜到别人家里听墙根,为这挨了不少打,经常是脸上身上全是伤。
两年前,村里的三娃刚买了媳妇,他趁三娃不在家,悄悄地溜进去,把三娃媳妇强奸了。岳家庄的村民义愤填膺,非要把这个祸害送到县衙里去,却被二爷拦下了。
狗剩爹娘去世的早,他又上无兄下无弟,二爷劝乡亲们好歹给狗剩爹娘留下这个根。村民们没办法,一阵乱棍把他打出了村子,再也不许他踏进岳家庄半步。
听到这个消息,三娃媳妇悲愤交加,大骂一通天道不公,一根细麻绳结束了自己的生命。从那以后,三娃和二爷再也没有说过一句话。
在外边游荡了两年,狗剩实在是混不下去了,他偷偷地潜回了村子。正巧看见岳少松岳青扬带回来柳月瑶,他又心生歹念,半夜溜了进来。
“畜生。”岳青杨对着狗剩又是一顿拳打脚踢。
“带他去见二爷。”岳少松说道。
“好。”岳青杨拽起狗剩,回头问柳月瑶,“媳妇你去吗?”“不去。”柳月瑶翻身躺到炕上,盖上小被。岳青杨说道:“你不去我也不去,我在家陪你,省得你害怕。”
“也好。”岳少松说道,“老四你也不用去了,夜里风凉,有我和你二哥就行。”
岳少松岳宸枫一走,柳月瑶就把岳青杨岳子杉赶了出去。她躺在炕上久久不能入睡,岳家庄不能呆,明天一早就走。
狗剩一路上的哀嚎惊醒了熟睡的村民,当他们发现是狗剩的时候都怒了,“这个畜生怎么又回来了?”“把他送官,扒了他的皮,抽了他的筋。”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三娃疯了似地拽住狗剩又踢又打,二爷忙叫众人把他拉到一边。
“别拦着我!”三娃吼道,“你还想放了他吗?他狗剩是他爹娘的根,别人的命就不是命了吗?可怜我媳妇,本以为会等到公道,可结果呢?今天我要给我媳妇报仇,谁拦着,就别怪我翻脸不认人。”说着,三娃一脚把狗剩踢翻在地。
也不知是谁带的头,村民们纷纷捡起地上的石头向狗剩砸去,噼里啪啦。狗剩被砸急了,他大喊一声:“别打了!”忽地一下站了起来。满头满脸血淋淋的,吓得村民们都住了手。
他含糊不清地说道:“我能这样还不是都怪你们?十几岁没了爹娘,孤苦伶仃,你们有谁管过我?有谁问过我?都在一个村子里住着,老老少少都姓一个岳,你们有谁关心过我?十几岁的孩子,不偷吃不上,不抢喝不上。老大不小了,你们都能娶上媳妇,我能不动歪心思吗?做错事了你们都恨我,为什么就不想想你们有没有错?如果不是你们凉薄,如果不是你们冷漠,我也不会落到今天这步田地。这都是你们的错,是你们造的孽。”
“畜生!”二爷恨得浑身直打哆嗦,“自己不成树,却怪别人不施肥。
农忙抢收,大家都是互相帮衬着,忙完一家又一家,怎么就会单少了你呢?地里杂草一人高,你让大家帮你忙什么?割草吗?
你爹娘去世时,你已年满十五,十五岁的男孩子自己就能顶一片天地。项橐七岁为圣人师,周瑜九岁随军打仗,甘罗十二官拜上卿,谢缙十四荣选翰林。你呢?不成材不成器没人笑话你,可你不该好吃懒做。
说自己房屋漏雨,好,大家帮你修,可是人都到齐了,却找不着你的人影。等大家把屋顶给你修好了,你也回来了,吃的满嘴是油。日后才知道,你竟然趁你四叔帮你修屋顶的时候偷吃了他们家的鸡,你说你还是个人吗?
三娃攒点钱买个媳妇容易吗?就是因为你,人财两空。
你说说看,是大家凉薄还是你为牲为畜?你的身上已经背负了一条人命,今天又要为非作歹,即便我想饶你,老天爷都不答应。这样吧,你乖乖地跟我们进县衙,咱们请县太爷给做个了断。”
“进了县衙我还有活路吗?说那么多废话你不就是想让我死吗?好,我现在就称了你们的愿。反正眼睛瞎了,不能偷也不能抢,早晚也得饿死。”
狗剩知道,再利用二爷的不忍是不可能的了,想要活命,唯有自救。三十六计走为上策,现在他能做的是先迷惑住敌人。于是,他疯了,一边叫嚣着一边在人群里横冲直撞。反正自己又看不见,撞到谁谁倒霉。
果然,他满身是血,村民们怕沾染上晦气,都躲得远远的。
他按着脑海中的记忆,顺着一条路跑了出去。只是没跑多远,扑通一声,被一节树根绊倒在地,额头撞到石头上,顿时鲜血直流。怕出人命,村民们赶忙七手八脚地将他扶起来。二爷伸手探过去,鼻子里已经没有了气息。
“造孽呀!”
终归是岳家庄的人,总不能让他曝尸荒野。二爷拿块白布瞄了两个眼睛粘到他的脸上,指挥着村民进山挖了个坑,草草地将他掩埋了。
回来的路上岳宸枫问:“二爷为什么要那么做?”岳少松说道:“下辈子投胎不至于是个瞎子。”“他就是个畜生,下辈子投胎也做不了人。”“狗剩一死,月儿肯定会害怕,她要问就说赶出岳家庄了。”“她如果不问呢?”“不问就别提。”
第二天,柳月瑶醒来的时候,岳少松兄弟四个正等着她。见她出来,岳少松说道:“我们着急上麦场,就先吃过了。给你留着饭,在锅里,让老四在家陪你。”
“哦。”柳月瑶很想知道昨天晚上的事,狗剩后来怎么样了?以为是岳家兄弟道貌岸然,下手有些狠了,她后悔不已。不会出人命吧?她可不想往阎王殿里送人。不过,看岳少松岳宸枫什么都不想说,她也就没提。
今天太阳很好。往常看到这么好的太阳,柳月瑶都会很舒服地伸个懒腰。可是今天刚伸展到一半,她停住了,岳家四兄弟像被定住了一样,四个人八只眼齐刷刷地注视着她。哦,天呐,一个个的都是什么眼神啊?呆呆的带着猜测,直直的充满着好奇,美美的全是得瑟,傻傻的都是疑问。
“坏了。”柳月瑶摸了一下自己的脸,出门前竟然忘了抹泥。庐山露出真面目,怕是惊着他们了吧?
柳月瑶知道,自己虽然不是沉鱼落雁闭月羞花,但也不算是长得丑的。
她们家出美女,柳梦瑶和柳云瑶都是例子。
不过自古是非爱红颜,柳月瑶自从懂事就发现,柳梦瑶不论走到哪里都会引起不小的骚动。有吹口哨的,也有故意咳嗽的。有年轻小伙子,也有不怀好意的壮汉,还有花甲老头。
从那时候起,柳月瑶就开始扮丑。她很早就知道“色衰爱弛”这个词,更何况未等色衰就变了心的大有人在。美貌,原本就不该成为爱的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