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香盈口,殷绪将青年情绪扫进眼底,佯作闲谈:“有人曾与我说,六安瓜片虽是名茶,可当地名门大户却更喜黄山毛峰,你可知为何?”
青年拿着茶杯的手微颤:“六安瓜片浓而不苦,香而不涩,齐云山有大量茶园种植,是平民所饮。”
殷绪微微一笑:“平民?那要看是怎样的平民。若是升斗小民,每日为生计奔波,怎会喝得起这六安瓜片?若是平常有钱人家,以这六安瓜片待客便觉雅致,却不知在真正的名门大族眼中已然露怯。”他话锋一转,突然道:“相谈数句,我还未讨教姓名。”
“是属下疏忽。”青年拱手:“鄙姓……梁,名兆新”
“梁?”殷绪脑子飞速运转,姓梁的名门……“昔年敏和王女商子茜门下有三位才子,三人之首名为梁文杰,与你可有渊源?”
青年浑身一震,脸上勉力维持的平静终于破裂,他强笑道:“少主人博闻强记,梁文杰……正是家父。”
殷绪眼中闪过一丝惊愕,他原以为只是亲戚,没想到……他轻叹:“果然,只有那样的大户人家,才养的出梁兄这样的人才。”
梁兆新怔怔看向手中茶盏,半晌才苦笑道:“如何当的起人才二字?兆新不过一介叛党余孽,幸得主子赏识才有十余年的苟且偷生。此等大恩唯有陨首相报,除此之外,兆新再无他想。”
当年的事殷绪略有耳闻,先宣王之女商子茜,也就是敬王子高和元王子密的长姐嫁予当时繁将军嫡长子,三年后繁将军造反,却不知商子高也早有准备,一月后繁将军被商子高挥剑斩于马下,自此繁氏一脉再无繁将军,子茜王女也因难产而去,一尸两命。繁氏根叶茂密,商子高无法彻底拔除,只逼了繁将军一脉从族谱中划去,又堪堪收回了一块封地也就不了了之,可子茜王女的门下就没那么幸运了,昔日三大才子全部收押入牢,满门抄斩,所有财产爵位收归国库。粗推当时梁兆新不过八九岁,一夜之间物是人非,家族百年基业毁于一炬,何等辛酸可想而知。
思及此,殷绪不由一叹,温声安慰道:“何必妄自菲薄?有些事情,一人即可翻盘。”
梁兆新一惊:“少主人的意思是……”
殷绪不答反笑:“你认为,繁长老的密信里都写了什么?”
梁兆新眼中透出一种令人难以形容的光芒,好似枯木逢春,令他原本平平无奇的面孔变得出彩,像蒙尘的明珠被拭出一条缝隙,光芒透出,却不刺眼。他再次起身庄重行礼:“属下愿为少主人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殷绪轻笑,替他斟了一杯茶:“死倒不用,我现在只要你做一件事情。”
——“送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