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布着铅云的天灰蒙蒙的,偶尔漫不经心地飘落几点小雨滴,冷风呼啸着吹过,连空气都是湿润的,四周沉静地没有一丝生气,骤尔有雪纷扬而下,初时尚能听到雪珠子又急又密地敲落在瓦片上的声音,后来就连声音也渐渐地被鹅毛大雪吞噬在夜色里了。
阆风堂的院子里静悄悄的,四周没有一点人声。
书房中央的铜胎鎏金掐丝珐琅火炉里银霜炭烧得正旺,偶尔有“劈叭”之声发出来。
南若穿着件白底靛蓝兰花刺绣领米黄对襟褙子,湖蓝撒花裙子,正安静地坐在红木雕灵芝如意纹的大书案后,一本本地翻看着堆在书案两旁的几摞书册。
屋子里一时只能听见翻书的沙沙声和窗外雪落下时发出的簌簌声。
小丫鬟静静地立在一边,半晌见南若无甚吩咐,才悄声退了出去,关上书房槅扇的门。
两个时辰后,南若终于放下了手中的书册,支肘发了一会儿呆,才高声喊了“紫绢”。
前几日,她独自从西北回了杭州,然后一觉醒来好像入了魔障似的,日夜被梦魇缠着,几天下来便有些疲惫不支。
杭州半桥巷南府当差的丫鬟媳妇子们大多是南太夫人年前从各个庄子上新选进府的,对南若这个九姑娘并不大熟悉。之前府里当家主持中馈的是三奶奶吴氏,前些日子吴氏似乎犯了什么错,被南太夫人罚了闭门思过,之后府里的大小事就都由南太夫人做主了。
南太夫人对南若这个快要出五服且并不熟悉的孙女的事情几乎不过问,下人们也就有样学样,并不把九姑娘睡不安稳当回事儿,只觉得她离了父兄在闹小孩子脾气。
大丫鬟紫绢却为此忧心忡忡,这几日都不分昼夜地守在南若身边,担心的都没有好好儿地休息过。
她此时就倚在书房梅花纹槅扇门上打着盹,听到姑娘喊自己,立刻就醒了过来,看了眼漏斗,才沏了盅凝神茶端在手里,推开槅扇进书房,喊了声“姑娘”。
南若喝过了茶,将茶盅递还给她,忍不住打了个哈欠,眉眼间也露出几分倦色,“什么时辰了?”
紫绢松了口气,笑回道:“现在是戌时一刻,姑娘要不要用些晚膳?”
“不用了,”南若缓步走出书房往内室去,“今儿我想早些歇息。”
南若说着就起身往内室去,紫绢跟在她身后,有些忧虑地问她:“姑娘,这几日,凝神茶你喝着可好?若是不好,我们再换一个安神的法子?”
南若知道紫绢这几日为了照顾自己累极了,不想她再为自己过度烦忧,于是安抚地说道:“很不错,我昨儿喝了之后睡得安稳多了。”
紫绢听了悬着的心松懈了几分,服侍着南若梳洗后,往厅堂里的白玉雕缠枝花卉纹香薰炉里点了安息香,才放到床上的紫檀嵌花草如意纹案几上。
南若指着案几上的玉石条盆,吩咐道:“这盆兰花前几日才结的蕾,左不过这两天就要开花了,你把它抬到书房去好好照料,免得熏香的气味搅了兰花的清香。”
紫绢连声应“是”,将那盆兰花抱去了书房,又回内室帮南若将被子盖好,放下帷帐,才退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