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砚臣望着怀里瘫软成一滩的人，又看了眼手里的药碗，无奈的叹了口气，又用汤勺舀了一匙药，吹凉了用唇试了试。

温热，正是入口的温度。

药匙喂到了嘴边，李慕宜嗅着苦涩的药味，浑身都在拒绝，奋力的偏头，也只歪了一点点。

耐心的郎君将药匙放回碗里，放了碗，腾出空手将她的歪脑袋扶正，稳稳地靠在自己怀里，又开始了新一轮的喂药。

李慕宜躲了半天，那药匙阴魂不散的追着她，偏她半点力气也没有，像是梦魇一样动弹不得，终是缴械投降不再乱动，药匙撞上了贝齿，药汁又流了她一身。

本就轻薄的里衣被药汁一沾，贴在了身上，连里头绣着的绯色莲纹都瞧得一清二楚。

谢砚臣守在床边，药喂不进去，她躺在床上高热不退，双颊红得像是刚从蒸笼里取出来的虾似的，药匙搅动着碗里的药，眼睛不由得朝床榻上看去。

她的眉眼同从前无多大改变，只是褪去了婴儿肥，添了分娇艳，方才扶她起来，纤腰盈盈一握，清减了不少。

“行军日苦都能忍得，怎么区区一碗药就忍不住了？”谢砚臣端着吹凉的药，贴在她耳边轻叹，唇齿间呼出的气息扫在她耳垂上，耳廓霎时就红了一圈儿。

这声音清润中带着点撩人心弦的怜惜之意，岂知当年名动京城的木头美人在铁血男儿遍地走的军营里淬炼两年，心智早已是刚硬无比。

李慕宜咸鱼般躺在床榻上，听得此言，只隐约觉得耳畔这人是在嘲讽她。

这还忍得？

力气骤然回身，冲破了身上的无形禁锢，意识瞬间回笼，她轻咳一声，奶猫儿打噗一般虚弱无力，眼前隐隐约约见到一片月白色的衣角，像月亮浸在了水里，满目都是淡淡的蓝色。

这一汪蓝水里突然升起来一轮黑月，朝她越来越近，谢砚臣瞧见她醒了，端过吹凉的药，舀了一勺喂到她嘴边。

李慕宜闻见苦味，才知这是药，吞了一口，满脸沉重的咽了下去。

许是她喝得着实难受，那药匙没再凑上来。她被轻轻地放下，屋门一开一合，似有人在说话，静了一会，有瓶瓶罐罐相撞的声音。

碧婵捧着托盘，急忙劝阻：“郎君不可，药里怎能加糖呢！”

“药已经晾凉，蜂蜜同药力并不相冲，加一点点不会有事。”小勺子从蜜罐里舀了一点，放在药碗里搅匀，郎君尝了一口觉得沒甚滋味，又拿勺子挖了一点儿加进去，这回沒尝，直接搅匀了端过来。

药汁再度入口，没那么苦了，药匙上还能闻到蜂蜜的香甜，李慕宜咬住勺子，舔了一口，什么都没舔着。

谢砚臣握着药匙的力道不大，轻轻一扯没扯动，低头一看原是被咬住了，低声一笑。

一碗药好不容易喂完，碧婵替她换了满是药汁的里衣，床榻里是安心的味道，没有夜里突然射来的暗箭，没有尸堆里伸出的要命长刀。

她像泡在热水里，发了一身汗，高热渐渐褪去。

清晨醒来，屋里一片寂静，只有碧婵睡在脚踏上，脑袋枕在床边，见她醒了要喝水，喜极而泣，飞似的端了杯温水过来，慢慢喂她喝下。

两年不见，碧婵出落得越发好看了，李慕宜润了润嗓子，瞧见屋里再无旁人，问道：“封霖呢？”“封侍卫一大早就来看殿下，见殿下没醒就去了偏厅，说殿下醒了立刻唤他。”

碧婵搁了杯子，取来套酡颜衣衫，上头坠着长长的流苏，见她盯着看，笑道：“这是陛下赏赐的，特意命人做了这长流苏的模样，替殿下压压福气，福寿绵长。”

“昨日……多亏了洛神医，否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