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容由博雅斋书房出来,见何求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便问起缘由,何求含糊了半晌,将方才见到寻竹之事说了。
听了何求所说,元容眉头紧锁,想必寻竹定是听到了自己与伯尧的谈话。
元容半晌不语,紧闭着两片唇,忽而叹了一声,带着何求离去了。
回到浮筠雅苑,元容下意识地向偏院的方向望去,徘徊着要不要去与寻竹解释。
方才在博雅斋内,伯尧口不择言,说起他打算与寻竹退婚之事。其实此事也并非伯尧信口所说的气话,而是早前元容向伯尧说起的。
那日伯尧前来浮筠雅苑寻元容,见他举着茶盏发呆,便提起王上欲为他指婚之事。
元容那几日正被梦境搅得不得安枕,又念着梦中神鸟,见伯尧当着侍卫的面说起自己的婚事,又觉羞臊,便半玩笑半认真地说,无论父王为他指了哪家闺秀,他都会提请退婚,定要自己寻一个真心相悦的人。
不想今日兄弟二人闹气,当日戏说却被伯尧说得真事一般,又刚巧被寻竹听了去,如今教元容解释也不是,不解释也不好,着实两难了。
说来也怪,元容自认是个专情之人,自己早已在梦中认定了那神鸟,姬玄也曾提醒过自己,那梦中之事总归无稽,再者神鸟确为异类,无法与自己在世间相守,虽知如此,但梦中情景历历在目,感受也与真实一般无二。
他虽不曾涉情事,却分明知道自己心中的悸动就是倾慕之情无疑,如今又怎会为这寻竹小丫头伤神不已?
既然想不通,那便不如冷一冷再说,想着,元容心一横,转头回正院去了。
又是一年桂花香,转眼快到八月十五了,提前几日,合虚别院中便开始准备祭月宴,热闹非凡,元容刚做完晨祭,回浮筠雅苑的路上看着院中侍婢们三两成群,叽叽喳喳地准备着中秋夜宴,各个脚步轻快笑颜如花,心中竟感到了少有的轻松。
这是元容第一年在别院中过中秋,原以为没有宫中典仪操持,长嫂居云又怀着身孕不便操劳,今年的中秋必然过得冷清,却未料操办的更比宫内还要红火。
每年中秋佳节,宫中都要举行祭月大典,王上王后身着华贵端庄的典礼吉服,双双登上揽月台,沐浴在皎洁的望月光华之下,为天下苍生祷告,祷告完毕,便会在朝云轩中举办皇室家宴,届时云华王后便会将池中仙莲剥出莲子,亲手制成各式点心餐食,与近臣一同享用,以示君臣共享福泽。
宫中家宴虽只是父王母后并几位亲近的臣子,却也免不了拘束繁琐,倒不似今年合虚别院中的气氛这样轻松自在。
平素的元容,是肩负着司幽国未来的储君人选,是守护着天下苍生命脉的守阳珠祭司,自己的一切仿佛都属于司幽,属于合虚祭坛,属于父王母后,唯独不属于自己,不仅仅是他的七情六欲喜怒哀乐,还有他的生活,婚姻,一切皆不是他能选择的,想着这些,刚刚升起的轻快心情又被生来便落在自己身上的责任重重地压了下去。
元容进了院门,眼睛不自觉地撇向偏院,昨日寻竹失魂落魄的离开博雅斋,不知今日如何了,见那偏院大门紧闭,院中一点动静也没有,元容只觉心中一阵堵闷,寻竹平日里最是爱热闹,若在平常今日这番喜庆光景,她必会在院中升起灶火,做一两道应时应景的点心餐食与大家享用,要不就是指手画脚地支使得大云小云团团转,可今日这里却异常冷清。
寻竹未来之时,这偏院大门本是常闭不开的,唯有元容欲躲清静之时,这院子才有些人气,可自从寻竹来,这里就日日热闹喧天,还不仅是偏院,元容的整个浮筠雅苑都跟着热闹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