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郑鸣猜得一点没错!
苟能这人身无长技,却是眼毒口快,虽然没被派上具体差事,却俨然以巡察御史自居,平日不去帮工干活,反而端着一副不可一世的架子四处乱转。
或没事找茬,或揭人短处,从早到晚,两条细腿忙忙碌碌,一张破嘴絮絮叨叨,开口法令,闭口规矩,专一吹毛求疵,若是无人知晓,还以为是位主管刑名的师爷,抑或东厂座下的鹰犬爪牙。
可惜此人身材瘦小,倒也无人怕他,不过是厌其不眠不休的死缠烂打罢了,若非此人一直谨小慎微,被人抓不住把柄,说不得早就被人痛打无数次了。
也正因为以身作则这条,几乎无人能治得了苟能,只除了这位郝胖和尚。
胖和尚俗姓郝,虽也打坐念经,却怎么看都不像个和尚,足有二百多斤的一大坨,油头光脑,一肚子肥肉,平日最喜研究吃食,尤其烹制肉食,可称一流大师。
除此之外,酿酒煲汤,晒酱制醋,无一不通,无一不精,此时正是潜军大饭堂中的瓢把子。
潜军中人虽然薪俸早定,平日也都各自成家分户,可一旦派上紧急差事,总要公中出钱,管上一顿饱饭,于是开设了这处位于社祠后面的饭堂,平日按照报来的人头定数提供一日三餐。
如此一来,郝和尚手中的炒瓢饭勺便有了高低上下之手,加之每年三节一岁举行的会餐,也要郝和尚亲自掌勺,便更加无人胆敢得罪这位大厨,便如苟能也是不敢,只因苟能只有一个短处:嘴馋。
于是,天不怕地不怕的苟能,唯一惧怕之人,便是这位郝和尚,于是听了这番揶揄,平时最是嘴碎的苟能也只能翻翻白眼,口中却是不敢再置一词出来。
郝和尚倒也干脆,只是抬起手来,口道一声“阿弥陀佛”,竟又坐了回去,不说话了。
这一幕来得快,去得更快,直让郑鸣有些反应不过来,好在又一句“无量寿福”随后响起,郑鸣方才猛然回神,但听口气,便知说话的是一位道长。
果然,郑鸣转头看见,一位头戴道冠、面无表情的老道正自起身,法号念过,再把拂尘一甩,“一生寡淡三痴凑,四体惫懒八仙寿。三痴老道在此向圣使施礼了!”
“好诗,好诗!”郑鸣起身还了一礼,“莫非您就是那位不求长生之道,专一钻研火药配伍的三痴道长?只是道长这名号好生有趣,可有何来头”
“有劳圣使动问,贫道正是朝天观南游祖师乘虚道长门下弟子。”
三痴道长神色不改,淡然回道,“贫道一生别无所好,唯有痴酒痴火痴心妄想三桩,承蒙诸友爱戴,送了个三痴的诨号,倒让圣使见笑了!”
“道长乃是高人仙长,本官又岂敢言笑?”郑鸣赶忙回礼,“火药乃是火炮之魂,以后自要向道长详加讨教!”
“不敢!”三痴道长逊谢一句,重新坐了回去。
随后,负责种田的田望收与最懂捕鱼的于惑相继起身,与郑鸣一一见礼,两人均是流亡南洋的难民,被林氏商船辗转送来此处,后来倚仗各自本事,当上头目,距今也已传了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