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村子里关于她与王奎二人的风声渐起,也传到国子娘的耳朵里。老娘她揪心、愤怒、厌恶。
无奈今非昔比,已没了当年的底气与把握。她只好第一步先闻风,第二步借棍打狗。
她先问孙子明铎,你妈做什么饭给你爷俩吃?明铎说:“今是馒头,昨天是包子,后天煮米饭。”
奶奶窝着瘪嘴儿骂道:“小驴劲儿,净说瞎话,后天还没吃呢,你就早知道了?”抬手佯装要捶他,却在半空中不动,说:“你爹和你妈这些日子吵架了吗?小驴劲儿说实话!”
“没打架,好着呢,不信你去问我爹。”
奶奶去了灶上,刷完锅往外舀水,呱呱地说:“我知道他俩不打仗,我怕你睏,逗你说话呢!”奶奶又说:“到时候给你买个新书包,后面双背带的那种。”
连着多日,她出其不意地在儿子门外溜达。她阴着脸,皱着眉头,额上象刀划的皱纹密密麻麻,两只突兀的眼球快掉出来了,在不停地监视搜索。
一天午后,见王奎从村子北巷过来。
她手里挥着拐棍,气势汹汹地骂道:“丫狗,滚,骚哄哄的滚回去!”说着往北一甩棍,小瘪瓜脸儿拉得像个难看的刺猬。
恰巧一条狗从东面巷里跑出来,看见甩过来的棍吓了一跳,吱一声撒腿就跑,撞到王奎的腿上。又吱吱两声落荒逃走。王奎惊愣着躲闪,脚下一趔趄,砰地摔倒了。
“活该!咋不摔死你!”她用小脚跺得直响,恨不得嚼王奎的肉,薅他的毛!
王奎站起来,看见跟驴脸儿似的国子娘,心里不免胆怯,一扭头向另个巷子走去。
她对着巷口朝背影又骂又喊:“小鸡狗,我认得你,土埋脖子我怕谁?不信试试!”
说完转过身,换成另一张脸。看见一个老邻居,忙和颜悦色:“有条狗叼了我的鱼,今被我看到,我甩棍打它个半死,吓得再不敢照我的面!”
邻居边迎声边左右望,说:“狗屙满街的屎,动不动踩脚上,气死人!”
国子娘就是这样,做为过来人,她什么都明白,什么都要做的面面俱到。
一方面为儿子抱不平,恨王奎与巧云,恨不得扒了两人的皮;但,巧云是她的儿媳妇,是国子的老婆,是明铎的妈妈,拿巧云不能怎么样,只能以怀柔拉拢感化;而且她明白,这还是家丑,家丑是不可外扬的。于是,就难为她了,既要报复王奎,让他感到害怕,震慑他不敢再来,又要同时想方设法敲打巧云,让她从此收敛,回心务正!以上这些,难就难在既要达到上述目的,又要做的干净利索,不能波及到孙子明铎,不能为此耽误了他的学习;不仅如此,还不能将影响扩大至外人,就是说不能让外人知道家丑和她的真实内心。
这时巧云出家门了。边走边用白巾子包头。她听到公婆在街上叫骂,此时装着什么事也不知道。
婆媳逢面总不能闭着嘴。公婆沉得住,巧云不能不开腔:“妈,吃饭啦?”
“日头都歪了,谁还不吃饭!不吃不成彪子吗!”
巧云刚预感下句不当说,但晚了,脱口道:“大晌午头的,出来做啥?”
公婆似乎等着这句:“一个骚狗不正经,我赶上去就是一棍,目前不死也得思量;下次再来,我连x带x一齐薅!”
接下去是出奇的安静,只有零乱的脚步声。
国子娘顿感儿媳妇不是当初那个纯洁娇羞,一笑俩酒窝的巧云。自己也不是十几年前还有掌控能力的女人了,正快速走下坡路,不定哪天,眼一闭腿一蹬,还得儿子、儿媳打理后事。想到这,她缓口气,说:“我来看明铎么时候来家,好领去写作业,没想到遇了呕心倒气的事,呱呱两声,清凉多了。唉,终究碗里的灯,亮不远,顶多照巴掌大的地方啊!”
说完兜着脸,眼睛里却掩饰不住哀戚,佝偻着巴巴地走了。
到家,关上门,自言自语:“呸呸,贱货!要不是有儿子有孙子,我早就上去薅你的毛!拿棍打狗一样扫出门去,我还留着你,我留你个x毛当火燎!”
忽地老泪纵横,望着老头的遗像抽泣,难受啊!替儿子,替孙子也为家道伤心落泪。
街门响了,她哆嗦着腕僵指硬的手,急忙擦去泪水,怕被孙子明铎撞见。她强装笑脸,多于蚯蚓穿行的皱纹脸儿迎着日头出来一看,是风儿扑得门响。
喳,喳!一只黑白相间的长尾巴喜鹊,在院里的白杨树上喳喳叫的可使劲了。望着这只小黑眼珠眨闪的鸟儿,她的心也放松了。弯腰准备晚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