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的深渊里,一白一黑两道身影对峙着。白衣邪媚中带着清贵慵懒,时不时地打两个哈欠;黑衣杀气腾腾绷紧全身,身上散着柔光,死死盯着眼前白衣人。
九嶷仿佛有打不完的哈欠似的,当着天神的面,哈了一口又一口的浊气过去,蚀掉天神的一层护体法罩,嘴中轻蔑道:“纵使再来一个你,又能将我如何?你追了我这么久,不累吗?”
天神手握天戟指向九嶷,一向面无表情的脸,在九嶷这里破了功,“你这妖邪,可知你吞噬的天魂,是什么?”
天神是什么,天神是随天道衍生育化而出的天然管理者,掌管此宙所有生灵的生死轮回。他们并不是不死不灭之身,每过百万年,重历万载凡劫。过了,便是尊上加尊;不过,天道便诞生出另一个新的天神取代。
但在这浩浩宇翰之内,有很多黑暗噬光的空间,禁止天神入内。里面的生物大多奇形怪状,凶蛮无智,一旦有任何东西靠近,几无生还的可能。当然,强大如追杀九嶷的天神这般,便可入内一探,低阶一点的生物不是其对手,通常被其灭杀于无形之间,发不出半点声响。
而九嶷诞生于黑暗,存在于人心,技能薄弱,一击便死,却又擅长挑拔是非、卖弄口舌。就算对面是至尊以上的天神,也敢在他面前挑衅,过过嘴瘾。“就是知道才吞噬啊!你又能拿我怎么着?”
天神怒火攻心,“你你,你明知道他们不是一般天魂,他们是...”
九嶷接道:“历凡的天神,历劫万载,终成大道,回归本体,成就上神之尊。果然,这样的灵魂坚固耐用。”论嘴炮,十个天神都不是他的对手。
天魂自然与别的魂魄不一样,他们大多功德环身,常是黑暗中生物口中的可口点心,这一点,天神很清楚。所以,每抓到这样一个吞噬天魂的生物,天神都是一招灭之。可九嶷是他岂今遇到的最麻烦的黑暗生物,打死又新生,都不知道灭了他多少次。
论嘴炮,天神有自知之明,不与其多说,直接上大招,不然会被气死。“你...看招。”
层层耀眼光晕挟带着凛洌天威,自天神周身向九嶷包裹而来,所经之处,万物俱灭,万魂俱散。九嶷早有准备,不紧不慢地召唤出新收的灵使,挡在自己身前,嘴上气死人不偿命地道:“啊!小心,别把你家的上神魂元给打坏了,坏了可不好修复。”
哪用得着他提醒,看到灵使出现的那一刻,天神就立马释放出另一招,拦住去势刚猛的第一招,总算是保住了灵使的身形,天神吐出一口浊气,看向九嶷的眼神,充满必杀的狠厉,咬牙切齿道:“你这狡诈的妖邪,别让我逮着你。”
唤出灵使,轻松地化掉天神的致命一招,九嶷看热闹的心态不嫌大,又刺激道:“你即使灭了我有什么用。只要这世上的生物有做梦的一天,我九嶷永远能够新生。”
“这次不会了,这次你不会再跑掉,也不会再重生。”天神有备而来,带了一样特别的法宝。这样法宝,经过太上老人家的重重炼制,可禁魂固魄,逃无可逃。他知九嶷必会使出灵使挡招,但却不会注意自己身后的安全。所以悄悄化出一道虚影,一明一暗两道影子同时向九嶷攻去。
九嶷一时不察,被天神虚晃一招制服住,天神得意,“哼!妖邪,我看你还敢猖狂。”
邪魔垂死挣扎,天神志得意满,踌躇满志地亮出法宝,祭出大招向对面的邪物倾扣而去,在成功地灭掉九嶷那刻,傻了眼,“怎么会?你一邪物身上怎么会有功德之力?”
无聊透了,耍着天神玩了一会儿的九嶷,掩面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本尊累了,不想陪你玩了,你自个儿慢慢想吧!”
九嶷闭眼凝成石像,掉落在三千世界的任一某处,快得天神来不及抓住,就已被无所不在的黑暗吞噬大半,独自挣扎犹不及。
石像被一双枯燥的手接住,捧回了一座小院中。
“老头子,你怎么又捡些奇怪的东西往家里带?”周兰问。他家老头子什么都好,就是净爱捡东西回家。今天是受伤的兔子,明天又是奇怪的花草石头。总之,越是奇怪的东西,越是他的偏爱。
秦览洲捧着石头在院中井旁冲洗。他今年已是七十八了,身子硬朗,一向没什么大毛病。吃得着,睡得下,干得了重活,下得了枯井地窖搬运东西。
他自觉自己还能再活个十年八年的,天天早上进山采药采野菜贴补家里,不向儿女伸手,养活自己与老婆子两人,外带给孙子孙女买点小礼物,不在话下。
就是有一点,他老婆子爱叨叨。一言不和,就在他耳边念叨个不停,让他受不了之外,别的,没什么让他烦心的事。
听到老婆子又在叨叨,秦览洲觉得要回一回嘴,“你懂什么,这个东西可不是什么奇怪的东西。你看它长相奇特,细看还有一股说上来的神秘感,洗干净给浩浩玩,也能逗孩子开心。”
一旁洗菜的周兰冷哼:“你们爷俩的想法,我是不懂。可你总不能让我这个老婆子,天天给你抬掇你那堆破烂,还干不干活了我。我看,赶明儿,专门给你收拾一间屋子出来,推放你那堆破烂算了。”
老婆子这话说了不下百遍,秦览洲暂时没理会,等冲洗干净石头,回屋拿块干麻布擦洗干净,搁在堂屋的木柜上后,又顺手从屋中拎了把椅子,拿了簸箕筛着米,至到坐到院中把簸箕里带壳的谷子挑出去,才开口道:“你瞎嚷嚷啥呢!家里的活地里的活我没干,还是没做?成天尽瞎嚷嚷个不停。”说完,丢了一把手中的谷子出去,喂给早已仰着头咕咕叫等着的几只鸡。
他这不回嘴还好,一回嘴,周兰的脾气上来,就扯当年事。“我瞎嚷嚷,你也不想想咱儿子有多久没回来了,连浩浩大过年的都没回来过一次,说想他爷爷奶奶了。成天就我们两个老东西,我不跟你说话,我找谁说去。嫌我唠叨,当初怎么不娶张翠翠,娶了我这个唠叨的是咋回事?”
回回两人拌嘴,老婆子就要重提当年事,叫秦览洲次次见到张翠翠,就得避而远之。不避不足以证明自己对她死心。
秦览洲拿鸡出气,踢空一脚,撵开越围越紧的几只鸡,“你这老婆子,都什么时候的事了,还在那儿掰扯。我已经给我儿子写信了,明儿个准有回信儿。不信,你等着。”
准备起身的秦览洲头一晕,扑通一声倒在地上,连同刚刚摘干净的米一块撒了满地,吓得几只鸡声音变了调,差点压到它们。
听到重物落地的声音,周兰忙抬头寻着声音看过去,就见自家的老头子倒在地上,心一慌,顾不上刚择好的菜放地上,会被鸡啄去,就立马连着声的跑过去,一边去扶老头子,一边连声朝隔壁喊去:“栓子,栓子,快来看看你洲叔怎么了。老头子,老头子,你可别吓我。醒醒,快醒醒。”她不过嘴欠一说,怎么就倒下了呢?
“咋的了,咋的了。我洲叔咋的了,咋个躺地上了?”秦栓一边匆匆穿好衣服,一边急急地向隔壁而来。
周兰急哭道:“我也不知道,人好好地跟我说话,说着说着就倒了下去,你快背你叔到刘佩家。”
秦栓蹲下身,扶着地上躺着的人到自己背上,让他婶给托着点人,“婶,你扶着点,我背我叔起来。”
两人匆匆绕过两座山路,平时半个小时的路程,硬是让秦栓背着人只走了十来分钟,就到了山中有名的大夫刘佩家,经大夫刘佩看了两眼,说是中风。周兰一下子坐在地上,“这可咋了得,这可咋了得?”
秦大爷的情况,没人比秦栓更了解。秦大爷一倒下,就剩他婶一人,怎么也不叫人放心。秦栓只好安慰,“婶,你别着急。佩姨是咱这儿的老大夫,没什么病能难倒她。”
这话,刘佩可不敢承认,“这事你可说错了,中风可不是小事,这中风的人基本就瘫痪在床。我呀,只能让他暂时保住一命,之后就看天命。小桃儿,给你洲爷爷熬副汤药,麻溜点。”刘佩出手极快地在老人脸上扎满了针,活胳经脉。
“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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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览洲再次醒来,发现自己瘫在床上,思路很清晰,就是动不了。一连几天,都是如此,村大夫天天上门为他针灸一次。
正午过后没多久,天儿大热着,邻村有对夫妻求到这里,请老爷子出手找出他们被拐的孩子。
周兰领他们进屋看了老爷子状况,“你们也看到了,我家老头子不是不帮你们找,他自己都动不了,怎么帮!”
王大花身子一软往下坠倒,周兰眼急手快地拉住。秦三儿眼泪汪汪拽着自家老婆,颤巍巍地向门外走去。唯一传宗接代盼了数年的儿子丢了,夫妻俩的魂都没了,行尸走肉般慢慢移着,看得周兰心惊胆跳,连忙安慰:“周围都找了吗?亲戚家里都问了吗?会不会贪玩,忘了回家?”
秦三儿摇头,哑着嗓子道:“都找了,里里外外,山上水边都找了,都找了。”他看向天边,看向遥远,“儿子没了,我的命也没了。”
谁家还没个事,听他这话,周兰就来气,“你这是说的什么话。家里的老太太,难道不管了,只剩下几个小丫头片子顶什么用。要我说,赶紧的回去多找找,说不准,孩子好好的在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