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宛身为人妻,失去丈夫,她心里的悲痛实际上不比任何人少,甚至比任何人都要多得多。
没有人可以忍受朝夕相伴十几年的爱侣突然离世,而她作为女儿,居然没有去理解她,帮扶她,反倒用自己的冷漠与自甘堕落在母亲的心上更刺一刀。
那时候看见钟宛整日以泪洗面的她在做什么呢?
是了。
她在冷嘲热讽,说她虚伪冷心,却不知道自己才是最冷血最自私的那个人。
让她拿不起手术刀的是她,让她封存了那些医书的是她,让李阿姨今天跪在她妈妈面前求她救救她儿子的,归根结底,也是她。
是她啊
原来都是她
“我都做了些什么”殷稚抱着头,她揪着自己的衣领,只觉得胸口被郁闷压得喘不过气。
殷哲就这么不动声色地看着她,直到殷稚从悲痛里抽得一口生息。
“那你呢?”她问他,“你又是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殷稚吸了口气,尽量让自己音调平稳下来:“我跟你不熟,我从小就没有见过你。”
“可是我见过你。”殷哲说。
女孩儿将信将疑:“你见过我?”
“我原本是想等着你自己明白那天的,不过既然到这个份上,多说一些也无所谓。”
殷哲塞给她一张相片,忽然没头没脑道:“你爸爸的确是个很爱你的人。”
“这是?”
“这是我以前在英国读书的时候,你爸爸寄给我的。”
殷稚低头看了一眼,这是她五岁时候的照片。
殷稚:“”
殷哲坐在床头,跟她说:“你或许不知道,你现在这样,跟过去的我还挺像的。”
殷稚不明白:“挺像?”
“是。”殷哲笑了笑,说,“挺像。”
谁也不知道,如今坐拥万贯家财的知名集团掌权人其实有个很不堪的身世。
跟传闻当中不一样,他生母根本不是什么久居海外的白富美。
他的存在就跟电视剧里的烂俗桥段一样荒诞不经,不过是殷家老董事长年轻时,饭桌应酬跟陪酒女一夜情犯下得一个错。
老董事长当时早就跟原配夫人结婚了,为了瞒住这件事,还给了他母亲不少封口费,让她堕胎。
可是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女人并没有这么做,但她的确是揣着他,带着钱走了。
然而大笔的财富并没有让这个女人放弃过去不堪的活计,他幼年的记忆里充斥着隔壁房间里隔三差五就会传出的让人面红耳赤的呻吟与喘息。
起初他不懂,后来在邻里之间的指指点点中渐渐明白,那些闲言碎语扼着他的喉,无时不刻没有提醒着他,他究竟是怎样肮脏龌龊的存在。
可是脏得为什么是他呢?
他分明什么都没做过。
后来女人因为自己的放纵,染上令人难以启齿的病,钱也在这些年里挥霍光了,这时女人的目光才重新回到殷哲身上。
女人准备再拿他去老董事长那里敲诈一笔钱财,不过这次几十上百万的钱已经不够了,她要拿他去争殷家的家产。
彼时的殷哲刚上高中,不负众望地成长为了一个让人闻风丧胆的校霸。
殷哲对这场闹剧毫无兴趣,他从来都没想要钱,更没想过什么认祖归宗。
他唯一想过得只是,为什么他母亲当初在怀孕的时候,没有一念之差杀了他。
他没听女人的话,没到殷家去给谁找不痛快,殷浔却主动找上他。
那时殷哲刚跟一帮人打完架,虽然完胜,但毕竟以一敌众,他最后也不太好看。挂了彩不说,眉梢还被人拿裁纸刀划破了一个口子。
他脸上带着血,带着一身戾气从巷弄里走出来,抬头看到就是他这个戴着金丝眼镜,笑得一脸和善的同父异母的大哥。
出乎意料,本以为他是专门来给自己一顿阴阳怪气的嘲讽跟警告,殷浔却带他去买了碘酒跟棉签,慢慢地给他擦拭起来,还问他以后要不要一起经营公司。
他那个不着调的妈死了之后,就是殷浔瞒着家里人在偷偷照顾他,帮他料理他母亲的后事,供他念书,甚至让他出国进修。
殷浔结婚生子的时候他都不在,但是男人很热衷于跟弟弟分享自己的生活。
他看着殷浔变成一个妻控女儿奴。
虽然殷哲嘴上从来没有告诉过殷浔,但他从来都很喜欢这个侄女。
当时的互联网并没有现在这么发达,殷浔就给他寄来了这张照片。
“我家有女,亭亭而立。”
殷稚热泪盈眶地眷恋地摩挲着照片背后八个熟悉的字体,泣不成声。
雨下大了。
童泯听见有屋外人敲门。
她猜多半是殷稚,虽然迟了些,但女孩儿总归是没有食言的。童泯阖上笔记,兴冲冲地走去开门,发现殷稚浑身湿漉漉的,眼圈通红地站在门口。
雀跃的心跳有一瞬的停摆,童泯诧异:“你怎么了?”
殷稚没说话。
她两步走进寝室,膝盖一软,竟然直直地跪倒下去。
童泯一惊,忙想扶起她。谁知殷稚却就着这个姿势环上了她的腰,埋在她身上从细声哽咽啜泣到嚎啕大哭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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