织田作之助拐弯时正好看见之前的黑发少女蹲在地上一只手按着脑门,糖果袋子放在膝上,看上去小小的一团,格外可怜弱小又无助。
“疼的话还是说出来比较好。”他停在一边,开口道,“你已经习惯了。”他很想表示出疑惑和担忧,但愣是说成了陈述句。
白野镜没想到保护对象会跟着出来,她放下手,从地上站了起来,“习惯了。”她回应了一声,“我的运气不太好。”
注意到对方右手腕上昨天没有的绷带的织田作之助由衷地说道:“这有点辛苦。”他反应平平淡淡,“谢谢你的糖果,孩子们很喜欢。”
白野镜没觉得这反应不对,她自己也认为总是这样运气差有些辛苦,“喜欢就好。”她说道,微微笑了一下,笑意并不明显,看上去有些冷淡。
要是一般人看见她这表现估计会有这种想法,但织田作之助本身就是不怎么表露情绪的人,并不觉得受到冒犯或者不适,“我是织田作之助。”他说出自己的名字。
“白野镜。”黑发少女抬眼看他,但视线似乎是短暂地飘向了他的头顶后才重新与他对视,她恢复了面无表情的样子,但眼角泛红让她看上去像是忍着委屈的孩子,“很高兴认识你,织田。”
人与人之间的相遇实在是奇妙,即使年龄不相同也能够建立起联系。他们又简单交谈了几句就一起离开了西餐店所处的街区,然后互相告别分开,各自去做自己要做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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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砾流动的很缓慢,漂亮的沙漏却象征着生命的流逝,这一点白野镜难以接受。也许不单单指生命,但她看见的只有织田作之助头顶上的那个。
如果不是刚交换名字她还真想试看看自己能不能把沙漏拿下来。
遇见织田作之助前的一周白野镜一般都是上午在便利店打工,下午的时间有时是打个短工,有时是出去找人,现在找到了之后就很干脆的把下午的时间用来在对方常在的那条街道上的一家甜点店当咖啡师。
店长一开始看她年纪小还不怎么乐意,但发现她能磨咖啡还能做蛋糕后就非常热情的让她留了下来。
白野镜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做这些,她的住所里并没有做这些的器具,在来甜点店面试之前也只是隐隐感觉自己会做,原本是打算做的不好的话再去其他地方看看能不能以一种合理的方式常常出现在这个街道上的。
……这种费劲心思要和人建立关系的感觉实在是让人高兴不起来,她并不讨厌织田作之助,相反,她很难对人类产生恶感,因此她乐意去保护某人。可是、这样“算计”去与织田作之助交往总会让她冒出奇异的羞愧感。
但她需要在沙砾完全流到沙漏底部之前与织田作之助形成可以大概知道他遇见了什么事才会死去的关系,不需要多么亲近,但也不能是交换了名字的陌生人。
……
暮日西沉,天际云霞绯艳,向两边漫出无限长的,如同被小心翼翼涂抹了艳丽色彩的古朴画卷。
“织田。”背着个网球包的白野镜趴在栏杆上朝下面小径上走过的红棕发青年挥手,“这次是找狗吗?”
在甜点店里已经打工半个月了,一周前她辞去了便利店的兼职,差不多全天都在这条街道上。但她并没有特意去找织田作之助,做的最多的也只是时不时给刚结束什么工作的青年塞自己做的一杯奶茶或者是一袋小饼干。再热情一点就是多塞几份让他给孩子们带过去。
顺便一提,白野镜已经知道是织田作之助收养了无名孩子,并没有血缘关系。
她刚结束甜点店的工作,在路上晃荡,看见青年后就顺口喊住了他。
红棕发的青年抬头看了一眼上面的黑发少女,对方眉眼带笑——似乎熟起来后就算是面无表情她脸上也总是带着能看出来的笑意。
“是啊,拿着照片跑遍了整个街道才在河边找到。”他回答道,“今天有受伤吗?”
“今天没有哦,不过下午店里来了一对要分手的情侣,”白野镜摇了摇头,说起她今天印象深刻的事,“女孩竟然对我说让我做她的男朋友。”
“……”织田作之助回复道,“是闹脾气吧。”
“就是,我也是这么觉得的。男孩超生气的想要打她,因为是在店里、而且那样做不好,我就拦下了。”黑发少女露出困惑的神情,“但男孩离开之后女孩还是这么对我说的,我说我与她是同性,她就哭着跑了。”她深沉的叹了口气,“所以我就觉得啊,人类的感情真是让人搞不明白。”
白野镜有十七八岁了,看上去仍旧稚气未脱,加上她潜意识的打扮风格,若是不仔细其实也看不出来性别。但她自己并没有这个意识,而她诉说的对象一开始就认出来她的性别,也就不觉得奇怪,因此她是货真价实的为此感到疑惑不解。
没有吐槽意识的织田作之助对此没有想法,“这样的话确实不好办呢。”
白野镜盯着他看了一会儿。
“怎么了?”
“不……就是感觉织田你的态度有些熟悉。”黑发少女笑起来,撑着栏杆直起了身体,“我该怎么回答好呢……对,「所以我会努力去理解人类的感情的。」——这个是回答。”她严肃点头,朝他挥手道别,“我走啦织田,路上注意安全哦!”
“再见,白野。”织田作之助站在原地,看着对方的身影在视野中消失不见。
白野镜是个意识到自己的孤独、并努力去让自己融入到不孤独的人群间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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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护他人需要力量。
“呼——!”破空声响起,被挥下的竹剑稳稳停下,然后被执剑者收回,和手一起垂在身侧。
白野镜缓缓平复机械挥剑数次后紊乱的呼吸,静静地站了片刻后她转身慢悠悠地走出拉门,站到了走廊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