郊外,明月别枝惊鹊。
习习的晚风下,立着两个粗布葛衣的少年。
晏敛的声音依旧明朗,像朝阳照山:“西妹,你想的那个法子甚是成功,崔二昨儿派人把钱送来了,你之前说的六四分,果真是一分不少。“
秦白璧将身子斜斜倚靠在树上,眼里蕴着三分笑意,道:“那是自然,崔二其人,命虽是瞧着苦,但人却是干脆得很,没那么多弯弯绕绕的心思,是个可信的。”
说完,她从身后的老树上直起身,复对晏敛道:
“晏五,这几日,我有点儿事情要忙,可能暂时不会回这儿了。“
晏敛闻言,沉默了片刻,道:“西妹,你以前有时也是一连好几日,都没回来的,不过,你一般都是不跟我说的……”
他顿了顿,忽然抬头凝望着天边昏黄的落日,良久方道:“六儿,我们两个都是无父无母之人,又无兄长在身侧教导,便合该是自己管着自己。现在也好,将来也罢,不管何时,只要六儿你仍然叫我一声晏五,我便永远都是你在这世上的依靠!”
“无论你想做什么,想学什么,我晏五都会永远陪着你,而六儿你,就只须去做去学就好,别的什么也不用顾忌。”
他低头定定地看着她,面额上仍旧是那道欲飞未飞的上扬眉,注视着她的目光沉静且坚定,而后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般,开口补充道:“现就算是现在不能,将来,我晏敛也定是会让六儿你,从这个乞儿窝里出去的!”
秦白璧静静地听着,她不知道以前的西生和晏敛是什么关系。但是,此时此刻,她却在少年晏敛沉静坚毅的目光中,感受到了一种名为亲情般的令她安心的感觉。
就好像身如浮萍在尘世漂泊的人忽然有了倚靠,不再无枝可栖无根可寻,就算再次被不可抵挡的山水裹挟着行路迢迢,心里也有了栖息的方向,从此不会再是流浪。
最后,秦白璧迎着晏敛被穹顶上明月,照得皎洁含光的双目,慢慢弯了眉眼,只说了一个字:
“好——”
……
又是一个忙趁东风放纸鸢的艳阳天。
秦楼小馆儿内,两个年方十四五岁的小少年,斜斜倚坐在绣着折枝的卷帘下。
其中一个少年手拿折扇,那扇面幽青,其上缀有暗银色点锡,连成曲曲折折的写意画。扇子柄上系着一个精致的白玉坠子,上面纹有卷卷青荷,一看便知不是俗物。
与这手上拿着的扇子的名贵不同,这少年却是身着普通的长衫缇衣,姿色平平然面庞却极为白净,一双清凌凌的眼此时正弯出盈盈笑意。
赫然正是秦白璧。
在她身侧,小安侯爷一改之前混迹陋市的素缁便服。着象牙白镶银丝长锦衣,外套玄色绣云纹的窄身绫衫,脚蹬青缎粉底小朝靴,下配五彩攒花犀角腰带,而腰间垂挂一环流光熠熠的玲珑玉璧。锦衣华服之下愈发衬得这少年生的美姿容,妙目转。
人靠衣装马靠鞍,本就是这世间颠扑不破的真理。
和小安侯爷相处的这几日,秦白璧差不多摸清了他的性子,顺着这个性子来的一套相处之道,让两个人过得甚是融洽和美。
秦白璧现在已经能自由出入永安侯府了,不过,出入的地方也只限于这小公子哥儿自个儿的居院儿。
秦白璧自认是没那个胆子敢在侯府里东逛西窜的,所幸这小侯爷平日里不喜他父亲大人管着自己,早早地就给自己圈了块离他父母亲的居处侯府主院远的十万八千里的地儿。
不过,这倒是正和了秦白璧的意,方便她这几日时时来“捉千阁“和小安侯爷厮混在一起,密谋:
掐灭掉那谢千阁谢小混刺儿身上嚣张气焰的事儿!
这“捉千阁“正是这位小公子哥儿在自家后院儿里给自己找的居室,朱红烫金的三个大字儿是他亲自执笔并笔力千钧地写了让人挂上去的。
意在托字言志:誓要捉了这谢千阁!
看到牌匾的这一刻,秦白璧才知道这安长筝心里对谢千阁这个竞争对手的恨意是有多彻底!
一副仿佛谢千阁要是他笔底下的字,他能生生把它拆筋抽骨,偏旁分离,再上下肢解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