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家连城禀说会错了意,再把冬梅移回来吧。
移走了就不再是那棵树,没有什么树再是那一棵树,还是让连哨站在那里。
除了连哨不能离开,小海哥并不反对别人偶尔陪伴他,替他打伞扇扇子送吃的,甚至后来建成了一座高高瘦瘦的小亭子,叫梅雨亭,也甚至在后来连哨被一守卫泥像代替。
这就是代替,数年之后小海哥才说,对于一事物来讲没有什么可以被代替,被代替的不再是那个事物。
众人哑雀无言,不知道小海哥要说明什么。
还好他没有再说下去。
可是事情并没有完,众人心中一直惴惴,盼望着要来的事情快些来早点来,来了就不惧怕了。
又是一顿风卷残云大快朵颐的进餐,用餐后小海哥用洁白的绢布抹了抹嘴。
连城,你死过没有?
主人,没有,我不想死。
别怕,你不会死,你知道你不会死,可是你为什么活着?
小海哥问连城为什么活着,贵雷妆才明白他说话的用意。
一切影影幢幢,前面的模模糊糊,贵雷妆是突然的介入而不是开始,一进来就在别人的开始里面了,那些开始是杂乱无章的开始。只要到了阶段境地,或者言说,一下子就明白了,是非常的明白,能够接茬对号。
而不明白始终不明白,这是他留下三章的原因。
面对着小海哥的院子是个特别的院子。
一个小妇人咿咿呀呀的唱,“月儿弯弯照高楼,楼高云淡雨脚收。夫君随波商船上,小女子思夫抛泪流。”唱是唱开,歌声起,歌声趟开了周围的存在。闺房在高高的楼顶,窗子没有外面,窗子是黑色的实景,上面画着简笔的竹菊梅兰。
小妇人是个瞎子,也许是后来瞎的。
另一个空间,这可以理解成院子中间插着很多块隔板,隔板平时看不见,被看见的时候就有了内容。
一列火车从一处墙头冲出来,墙壁本来被厚厚的锡纸包着,但一下子撞破了。
撞破了就从一个屋子的天花板下面凌空驶过,长长的一列,快得车和窗子变形,看到一种眩晕来了又走了。屋子内的人视而不见充耳不闻,却说楼上又闹鬼了。
列车从一处山腰蜿蜒开向山的一侧,被山挡住了去向。
一群人穿着古代的盔甲,也有不拿盾牌的,推动着一个巨大的撞城锤撞击城门。城上的箭和火把水一样流下来,攻城者狼狈死去,尸体越堆越高,距离城墙仅仅还有一丈的距离。
乌哩哇啦叫着,死亡的气息震动着脚下的土地,张开了大口。
三零三四车到站,站台上一个高举着红灯的人没有发现有人下来,只有一个挑着一挑子两篮子樱桃的白头巾的人上车。
没有什么挡他的路,依然习惯性地吆喝着,“请让让,请让让,上好的樱桃,一个币三斤半!”
又一个场景:有一个人茫然地去看另一个和自己像极了的白头发的人,互相看不见,后来他看向这里,想要说些什么而终于什么都没说。
其他空间板消失了内容,只有这个人正对着门口,从院子里看向屋内。外明内暗,不知道他看到了什么,看清了什么。
“我们这里是什么地方?”
“是灵界。”
“我们是谁?”
“是灵界的原住民。
“为什么在这里?”
“看好这里。”
“现在这里怎么样?”
“看好了,没什么不好,我们只能蛰伏不能对此地造成任何影响,被动是我们的衣服。”
“这个人怎么办?”
“主人,你说怎么办?”
他们这世界荒漠很久了,不是没有生灵就是挤满了那么多生灵,看熟了眼睛。最近几百年才出现了一些外来者,有的在这里死了有的在这里活过来,有的昙花一现后黄鹤杳杳,有的浅尝辄止依然风中飘絮,嗷嗷待哺。
人类很少。
应该人类很多才对。
人没有气息了,就只剩下法则。
气血之辈有命在身,有捷径而且易成,但偏偏不往这条路上走,走到别处去了。
动物植物都有来到的。
小海哥忘不了那一双眼睛,冰封大地但生机缭绕,好像明白什么但一点也不明白明白什么,划过来的一眼无法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