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胤十六岁后,徐国王君想着该让他回国了,且王君自己也是思念在卫国作质子的幼子叔由,便书写国书给卫国,两国互相交还质子。
离开徐国那天,师父、姝月与我都去为子胤饯行,榆林城外大道边上,有个专供行人歇脚的凉亭,子胤礼节周到,说了些许客套的离别祝辞,他拜别师父后,便转身要乘车离开了。
“等一下……”姝月屏退了我们,她与子胤有话要说。
我只是在远远的一旁看着他们,自然也不会听得见他们之间会说些什么。
我记得那天,榆林城的城门边上,行人熙熙攘攘,护城河水清澈见底,依稀还能看见水底的藻荇,风有时静有时急,吹得水面起了阵阵涟漪。
姝月将自己所绣的有福字的霁青锦帕给他,“给,这是你那日赌赢子兮的应得之物,希望你回到卫国后,勿忘了师父教给你的技艺”。
子胤看着手帕,似乎是愣了一下,他的眉间很宽厚,清朗的容颜给人很不一样的感觉,但他常年面色阴郁,沉冷时让人琢磨不透。
徐徐的风吹过送行的凉亭,檐角挂了铜风铃,声音清脆好听。
“你不该这样的”,子胤负手而立,微风之中,谁也看不清他的表情。
“什么?”
“你不该给我希望的,让我感受到这世间的一息人情温暖,你愈是这样,我便愈是想占有”,子胤看向姝月,眼底的神情很深邃。
“你……不会的,我待每个人都是如此啊”,姝月费解。
“不管怎么样,我不会输,我会再回来的”,子胤说这句的话的时候,看向了榆林城,他闪烁的神情下,依稀有着令人畏惧的强大意志。
我们谁也不会想到,子胤会率领千骑之师回到徐国,他带给徐国的是杀戮,是毁灭,他带着齐卫联军攻破榆林城时,还杀死了太子伯符。
太子那样善良心怀仁慈,那样知礼守节,守着徐国直到最后一刻,却被史书记下是个亡国的诸侯,徐哀公,这是多么屈辱的谥号。
若非子胤给徐国带来这场劫难,或许一切都会不一样。
思绪回到当下,我安慰姝月,“没事的鹂歌,你暂且先放宽心,我……我即日便安排离开,我很快会带你离开卫国,随便逃去哪里,只要我们一起……”
“会吗?”姝月的话语里,十分忧心。
“会的!”我坚定的回答她,想让她放宽心。
过几日便是冬至了,彼时宫门查询较松,我想好了,就在那一天带她去求兰女让俞姑姑帮我们买通宫门侍卫,然后我与姝月就那样离开。
可是,命运再也不会给我们机会了。
姝月离开乐师坊才一天,便被子胤找到了。
那天她还在宫女所居的偏院里,她看着韩奎,平静地对他说道,“子胤让你来找我的?”
”姑娘很聪明,那就随在下走吧”。
就在两人说话间,从偏院周围来围观的宫人越来越多,韩奎吩咐人让他们退开,眼见情况成了这样,姝月便随他离开。
“我想知道你们怎么对待子兮了”,姝月在韩奎身后问他。
这样的语气,令韩奎十分不满,但他不能多加耽搁,因为他能明显感觉得到,王上很想见到她。
“姑娘还是先去见了王上再说其他的吧,你应该知道,王上他一直都在找你”。
姝月随韩奎到了子胤所在的宫殿,在台阶下她愣了片刻,韩奎不会随她一起进去,在她发神间,韩奎已经退下了。
殿内,子胤坐在宽大的椅子上,他突然有些紧张,手指不停的交错搓着,他的确很想见她,这么多年了,他最想见的人就是她。
宫人将姝月引进内殿,一进门,她便瞧见殿内装潢很华贵,大红色的漆墙,红色的桌椅,金色的屏风,红色的雕栏,红色仿佛要将人吞噬一般。
甫一看见端坐在椅子上的子胤,他颈间戴的绿松石玳瑁掐丝金圈在烛火的映照下反射着耀人的光芒,姝月便跪地行礼。
子胤看她跪在自己的面前,她这样的娇宠公主,如今沦落为奴,想必是吃了不少的苦。
“你……”子胤一发子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求你放过子兮!”姝月开口说的第一句话竟是为子兮求情,子胤脸上的表情瞬即凝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