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是正月十三,名义上是正月初十才开的朝,可为着齐王这档子事,六部、大理寺还有内阁,就没歇这年假,整个京兆城也没过个好年。昭定二年的万寿节,皇帝的生辰在正月初七,宫里也没热闹起来。现在齐王死了也有一个月多了,齐王府上下也被押解至京了,上元节宫里也得热闹热闹。
虞凛下午去了皇后的长禧宫。
当然,不是自觉自愿。是汐月说:“贵人起身这些日子,已经见了皇上、太后,昨个也拜会了贤妃娘娘。中宫那儿不去见个礼,怕是不好。”
果然是太后手底下的人,琼枝根本是想不起来这档子事的,周慈也只管院子里头,都没人跟他提。他自己呢,心思也不在这上面,如果不是汐月想到了,他能直接把中宫忘了。
皇后是刘本固的孙女,当年皇长孙选妃其实没她。可太子说,刘本固的儿子曾俸职春坊,皇长孙和他家女儿青梅竹马,硬是把她给塞了进去。最终,虞清晏果然选了她当正妃。
虞凛当然也见过她,但没什么印象,连她长什么模样都记不起来。
到了长禧宫,在院子外头就闻到一股芝麻、豆沙、花生的甜香。汐月说上元节要到了,里头做元宵呢。
进了宫门,果不其然,几个宫女太监拿着箩筐在筛元宵,小厨房里估计还在炒馅料。
元宵节都要到了,自己死了也挺久了。虞凛想。
进了内殿,周遭的装饰朴实无华,也没有熏香,只有冰纹瓷瓶里头插着几支寒梅。皇后一身湘色宫装,坐在桌边摆弄几个小荷花灯。
见虞凛来了,要见礼,摆摆手让不用,又拍拍身边,让他坐下。
“我这儿正和玥心说道你呢。”中宫语调舒缓,声音温和却带着几分疏离。
月……歆?虞凛反应了一下,才知道说的是皇后身边的大宫女。
虞凛有些不高兴,犯了齐王妃的名讳。
“娘娘方才说,您入东宫那年上元,皇上头一回带着大伙儿去玉水河上放花灯。”这个玥心说话轻轻柔柔的,不似齐王妃,平日里端庄持重,私下和虞凛却有些娇憨之态。
虞凛根本不知道怜贵人这一段,只能回:“皇后娘娘今年想放花灯吗?”
皇后有些无奈地笑着,摇摇头:“不知道太后能不能应允,若是母后点头了,就能去御河上放。不过妹妹得穿得暖和些,身子刚好些,别冻着了。”
“对了。”皇后又想起什么似的,慢慢地说,“过年的时候,家里给我送了些干枣子。不是什么稀罕东西,但还算香甜,妹妹拿些去。”
虞凛对不爱吃枣,干的鲜的一视同仁。可东西既然是中宫送的,总得把心意收下。
汐月收下锦盒装着的大红枣,虞凛又谢了一次中宫,两人就无话可说地坐在桌边。
上回江贤妃是自己拉着虞凛讲琼楼赋,且虞凛自己好歹也有江慎先生教了九年的诗书词赋,两人有话可说。但在这长禧宫,皇后虽然是刘本固的孙女,鬼知道她念了书没有,念了什么书;虞凛自己肚子里那点子墨水,也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像临川文道此类高山流水的东西聊不得。虞凛自个儿之前南征北战、金戈铁马那些事也说不得,怜贵人一个深宫妃嫔怎么可能知道这些?怜贵人的往事更没法聊,虞凛知道的都是从宫女那里诓来的。难不成直接告退得了?拿了东西就走好像说不过去。
“皇上……最近挺忙。”聊聊大侄子吧,虽说虞凛也不知道这两三年虞清晏过得如何。
“是啊,年前出了那样的大事,这些日子皇上忧心劳神。”皇后说话比方才轻快了不少,“年节大家都没过好。万寿节的时候,妹妹你还不怎么能出寝殿,我给皇上绣了一只香包,里头放了安神的药草,也不知能不能让皇上睡得好些。”
“妹……妹,一直病着。”虞凛适应不了这姐妹相称的说话方式,“反而要劳烦皇上挂心。”
皇后皱了下眉,随后又恢复如常:“你也是先前怕皇上忧心,未曾把病情上报,才会病成这样,皇上自然疼惜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