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徽行仿佛又站在了东市的巷口,玄武门前。
是那年夏末,父亲遭人陷害,身陷囹圄,被判诛杀满门,侍婢花菱打扮成文徽行的样子,愿代她赴死,才保住了她一命。
行刑那日,她带着幂篱立于乌压压的人群中,听到大理寺卿齐远的声音于高高的刑台之上传来,“刑部尚书文严,通敌叛国,罪名属实。在职期间苛待百姓,徇私舞弊,欺君罔上,其罪当诛。”,
文府上下无一人胆怯,无一人流泪,只欣然赴死。
众人皆听道父亲文严慷慨喊道,“皇天后土,实所共鉴。我文严一生,上对得起青天白日,下对得起百姓黎民,总为浮云能蔽日,卑鄙之人会遭到报应的...”,话音未落,刽子手的铡刀已然落下,文徽行不敢看,只猛地闭上眼。
人群中一阵唏嘘,叹惋者有,咒骂者亦有。而文徽行立于众人中,只觉天旋地转,时间飞快前进又后退,脑中万物一瞬间系数崩塌。
她从不相信父亲是通敌叛国之人,她一定要查明真相,洗清父亲的罪名。
可是如今她一个年幼孤女又能怎么办,父亲遭陷害,朝中旧友,无一人可信赖依附,远方表亲亦是一表十千里,无所指望,天地之大她却没有了家。
花菱的话在她脑中盘旋,“此番赴死,奴不求其他,但求小姐安然无恙,奴也能瞑目了。”
又想起母亲那泪眼婆娑的面容,“行儿,活下去。”
对,她不能死,她要活下去。
“我不能死!”文徽行只大喊一声,再睁眼时只见自己身处精致厢房之中,只点了一根火烛,一室朦胧昏黄。看这个情形,应该是深夜,她才昏过去不久。
“醒了?”
深沉慵懒的男声,让文徽行猛然清醒了过来,她回忆起昏迷前,自己似乎是上了轩辕临的马车。
一时心中的恐惧全都漫上心头,于是又紧紧闭上眼睛准备装死。
烛光之下,轩辕临正在端详手中那枚玉,端坐在太妃椅上修长的手指在小几上轻轻敲着,缓缓喝了口茶,“你若是还装死,本侯便放火烧了苍云山。”
文徽行仿佛被针刺中,一身冷汗都冒出来了,这可坏了,老底儿都让人翻了?身份这么快就暴露了?她猛地坐起身,到榻前跪下。
她咬紧下唇跪在地上,看着轩辕临,竭力让自己的声音冷静,挤出个僵硬的微笑,
“侯爷大人恕罪,小女就是一个江湖小贼,见财起意,这才得罪了侯爷实在该死,您看您的玉佩已经拿回来了,还请侯爷您大人有大量,饶我一命呗。”
轩辕临靠在太妃椅的软垫上,手中攥着那枚玉,然后居高临下地看着一脸谄媚的少女,
“你真当本侯是傻子,你以为你的那些江湖把戏能骗过本侯的眼睛,不自量力。”
“你的事只要本侯想,本侯就能知晓。你是神鹰阁的人,与隐阁阁主情同父女,与师兄神农都最为交好。”
文徽行瞳孔猛地收缩,深深地呼吸了一声,她如今的亲人只有陆长风与神农都了,失去亲人的痛她不敢想像,
“侯爷饶命,您也知道神鹰阁不过是收银两就办事,小女实在是无奈之举啊,这一切都是我一人之过,请侯爷不要牵连他人。”
轩辕临修长的手指缓缓端起一旁小几上的茶盏,“呵,你卖组织到是卖得快,你奉神鹰阁之命入府盗窃铸心石,却失误盗走我的佩玉,还打伤我侯府侍卫,还放火烧伤了我的爱马,你有几条命跟我算账?”
面前这个男人的冷漠让文徽行不禁后脊发凉,她知道一个身经百战之人,哪里会轻易手软,
“小女愿将自己的命交到侯爷手里,从今往后,为侯爷效犬马之劳”
轩辕临看都不看她一眼,“本侯要你那条命做什么?”
她低下头沉吟片刻,似乎是下了很大决心,
“…侯爷您难道不想知道轩辕皇后的死因吗?”
轩辕临猛地起身,将茶盏重重掷在地上,幽黑的深眸眯起来,
“你还打听了这件事?”
文徽行被男人的怒气吓得徒然一抖,如今这个情形,本就是她有错在先,只能尽力挽回局面,她不怕死,但大仇未报她决不能死,
“侯爷息怒,小女并非蓄意打听,只是拿到您的香囊猜测是轩辕皇后的旧物,又无意中听闻此事觉得其中有蹊跷,又假以时日,我定能找出真相。”
轩辕临薄唇紧紧抿着,半晌说道
“以你的身份还不配插手我的事,更何况我凭什么给你机会。”
文徽行逐渐平复着自己的心情,“小女如今斗胆与侯爷您谈条件,实为破釜沉舟,背水一战,不过就是一死,但我现在绝不能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