匆匆过了十数日,莫奇谷再没来过。
把守的道士换了几茬,张大虎和阿羽出门,他们不管,只要那剑鞘一直还在屋内,他们便寸步不离。
李氏给他们送水,他们不饮,给他们拿吃的,他们也不吃。
过了两日,一家人见他们并不叨扰,慢慢习惯,逐渐不把他们当回事。
短短十数日,阿羽进步神速,简单的话语已经能说,张大虎夫妻和他对话,手势越打越少。
其实,自打张大虎刚刚结识阿羽那时,阿羽便跟踪张大虎回过家里,夜夜伏在窗边偷听二人对话。
待他自己返回山林,时不时也学着二人腔调自说自话,那时听到最多的是“家”字,因此他第一个会说的便是“家”。
那日夜间,李氏见到的院外黑影,其实就是阿羽。
因为阿羽听到他们谈论野猪之事,还以为张大虎后悔放了那大猪一马,所以回山找到大猪杀死,又送了回来。
这一日,张大虎准备带阿羽去县镇上走动。
一来快过年了,正巧镇上每逢初一、十五有集,准备赶集筹办点年货;
二来这几日和阿羽打了好些山货,准备拿到镇上换些银钱;
三来也想带阿羽见见世面,去镇上凑凑热闹,给他置办一身衣料,过年穿件新衣。
一大早,天刚蒙蒙亮,张大虎和阿羽一切准备妥当,和把守的道士说明了去向,让他们确认过二人没携带剑鞘,便奔着武安县城而去。
张家庄距离武安县城约摸四十里路,虽不算远,但要翻过一座山头,道路不算好走,好在张大虎和阿羽两人在山里来去惯了,并不觉得山路难行。
走了不到一个时辰,两人就远远瞧见县镇城郭。
张大虎指着城郭,对阿羽道:“羽儿你看,那就是咱们要去的县城,还记得叔叔刚才告诉你的吗?这县城叫什么名字来着?”
阿羽脱口答道:“武安城。”
“羽儿真棒!”说着张大虎摸了摸阿羽的脑瓜,以示鼓励。
阿羽呵呵一笑,很是得意。
今日赶集,远近村庄的人们云集于此,乡民们挑担的挑担,提篮的提篮,进城之人颇多。
张大虎看了,却忧心忡忡。
因为他记得前些年来赶集,人可比现在多多了,简直就是人挨人,人挤人,集市上买货卖货都要见缝插针,稍有不慎,就被人群冲走。
反观现在,人比那时少了半数不止,想是这些年朝廷征调过度,人口凋零之故。
一想到明年自己很有可能被朝廷征调,张大虎便乐不起来,满面忧容。
阿羽并没发现他的异样,这是他第一次进城,看什么都新鲜,所有景致人物都是他生平从所未见,一双大眼睛四处张望,心情甚是舒畅。
山货乃是紧俏之物,大户人家筹办酒宴节庆,多要用到山珍野味。
因此,张大虎所携货物很快售卖一空。
钱币到手,张大虎心情转好,不急着置办年货,带着阿羽一路来到他常去的酒馆,准备喝杯热酒,听场评书。
那酒馆距离集市不远,说书人刚说完一场“桃园三结义”,正拿布袋四处讨赏。
往常,若是说书人说得精彩,听众打赏颇丰。
今天听得人虽也不少,但都是零星一钱两钱的打赏,更有半数以上听过就罢,转身离去,不掷一文。
说书人没有法子,掂量手中布袋,只能摇头苦笑。
张大虎带阿羽选了一处靠前的桌台坐下,点了半斤米酒,一叠卤肉,一盘花生米。
张大虎道:“老人家,您还讲故事不讲?”
那说书的一个劲掂量着手中的布袋,愁眉苦脸道:“客官您瞅瞅,光景一年不如一年,当真是锅吊起来当钟打——叮叮当当,不讲能行吗?
我这老头子,穷得只剩下一张嘴喽。”
张大虎笑道:“讲吧,讲的好我赏!”
这年月不比从前,从前年岁好的时候,说书可说是万人空巷,三天讲一场,还得吊着卖,要客人千呼万唤才出来说上一场。
现如今,人穷志短,纵使仅有一人给点赏钱,也要卖命吆喝。
说书人五十多岁年纪,长须花白,清了清嗓子,右手夹起两片梨花木板,碰了几下,左手中的竹棒敲在一面小羯鼓上,得得连声。
只听他说道:“督邮作威作福,张飞醉酒怒鞭!
这一回,咱们说一说三国故事第二回——怒鞭督邮。”
阿羽从来没听过说书,这时见说书人抑扬顿挫,声情并茂,一下子被吸引住,虽然开头文绉绉的话听不太懂,但仍然饶有兴致。
说书人又将木板敲了两下,继续道:“话说刘备刘玄德来安喜县中到任。
适督邮行部至县,作威作福,下巴指着刘备问道:‘刘县尉是何出身?’
刘备回他:‘备乃中山靖王之后;剿黄巾三十余战,颇有微功。’
督邮大喝:‘你诈称皇亲,虚报功绩!现今朝廷降诏,正要淘汰你这等滥官污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