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两天,乡林业员陈兰花带着榆树收购人员到达李袁坝。
袁林海赶紧叫上在家的哥嫂,以及袁阳春、袁八哥等一干邻里乡亲,前往红山顶帮忙挖榆树苗。
陈兰花站在红山顶的土埂上,看着袁林海家地里密密麻麻的榆树苗:“袁组长、李大嫂,真心恭喜你们啊,我也算是不辱使命了呀……”
“陈姑娘千万别这么说,要不是你帮忙,我们也没有今天啊,等挖完榆树苗,上我家吃饭去……”李淑芳打心底里感谢陈兰花。
这样一位白白嫩嫩、吃“皇粮”的姑娘,单是想着她不畏太阳和山路给自家送种子,就值得好好感谢了。
“大嫂别客气,主要是政策好……”
在陈兰花与李淑芳聊天之际,早就迫不及待的挖树人员在收购方的指导下,已经开始挖树苗了。
一棵棵榆树苗被挖出土,每十棵捆成一束,在地里东堆一片西堆一片。
袁林海见挖树人员足够,便腾出手与收购方一起清点榆树苗。
十棵、二十棵、三十棵……,每到一千棵,袁林海和收购方就在本子上记下一个数字。
等到所有榆树苗清点完毕,双方一合计,袁海家六分地共计收获榆树苗十万六千零三十七棵,折合人民币一千零六十块三毛七。
消息不胫而走……
人们的脸上毫不掩饰地显现出艳羡之色。
尤其是当人们看到袁林海从收购方手中接过那沉甸甸的一千余元榆树款时,坝上的人们才恍然醒悟——种树致富与他们之间的距离,曾经是那么的触手可及。
于是,人们暗暗下定决心,等到来年一定要像袁林海一样,腾地种上一畦榆树苗……
无奈时机稍纵即逝。
第二年,当乡政府继续推出榆树种子的时候,提出了一条:请乡民们理性播种,不要盲目跟风。
但被上一年袁林海榆树致富深深刺激的乡民们,哪会听得进去只言片语——榆树种子抢着买、争着播,基本上各家各户的地里都种上了榆树苗,野心比较大的索性成亩种植,期待着发一场大财。
袁林海没有阻止,也没有继续种植榆树苗木。
他吃不透再次种植榆树苗能否成功,但乡政府提请的不要盲目跟风,他听进去了。
果然,到了九月收苗季节,榆树苗变得不值钱了。
收购方开出的收购价格是二十棵榆树苗一分钱,价格与上一年相差二十倍。甚至在收购后期,榆树苗的价格跌到了三十棵一分钱。
乡民们欲哭无泪。
受此影响,在此后的若干年,乡民们对乡政府提出的成片果园、规模养殖等致富思路提不起丝毫兴趣。
……
所卖的榆树苗款,袁林海只收了整数一千零六十块,剩余的三毛七,他换回了三十七棵榆树苗。
三十七棵榆树苗被他栽种在庭前院后,最终成活二十八棵。
以后的春天,榆树渐次花开。
紫红色的榆树花,随着枝干随风摇曳。
盛开的花朵,散漫着紫色的花萼,招展着紫中带红的花瓣,在阳光下晶莹剔透。淡淡的花香随风飘荡,虽没有槐花的浓烈,也没有玫瑰的芬芳,却让人耳目一新。
一棵棵榆树,是对袁林海敢于冒险、大胆探索的倾情回报,也是对以袁林海为代表的坝上人生活不易的真是写照。
榆树花期不长。
花期一过,每一朵凋零的榆树花都会结出一粒榆钱。
榆钱是榆树的翅果,因为外形长得像铜钱,俗称“榆钱儿”。
一串串嫩嫩的榆钱儿挂满枝头,李淑芳带着小初冬捋榆钱。
总共二十八棵榆树,榆钱捋得多了,总会送给左邻右舍一些。
小初冬捋了一会榆钱便不想动了,他没那耐心,他还要去找他的小伙伴们玩呢。
玩到一半,几个小伙伴肚子饿了,小初冬便提议去自家房前摘榆钱儿吃。
当每一位小伙伴手里都提着一枝榆钱儿,边走边吃的时候,满嘴里便只剩下鲜嫩脆甜的幸福感觉了。
榆钱儿不但可以生吃,还有其它许多种吃法,小初冬比较常吃的“妈妈做法”有两种。
一是笼蒸。
洗干净的榆钱儿,李淑芳抓出两把,与提前泡好的糯米一起上锅蒸,不一会一锅碧绿金黄的榆钱团子饭就新鲜出炉了,吃在嘴里滑软糯香。
当然,榆钱儿不限于只蒸糯米,还能与玉米面或小麦面一起蒸,做法大同小异,味觉体验却不一样。
二是煮粥。
“杯盘粉粥春光冷,池馆榆钱夜雨新“,宋代大文学家欧阳修对榆钱粥可谓印象深刻。
李淑芳的做法是,在即将出锅的粥品里放适量榆钱,加煮七八分钟,出锅时撒上盐、葱花、蒜末等各色调料,粥品便变得其味无穷。
可惜的是到了上世纪九十年代,因为家里急需筹措资金,袁林海将榆树砍伐变卖,庭前院后再也不见榆树花开。
小初冬的榆钱儿味道,也只能停留在小时候的记忆之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