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僮捡起赤金,不敢相信地望着他,“要我作甚?”
“你带人往巴郡打探巴郡侯的下落,若是找到他,再赏二金,若能活捉,便赏十金。如何?”
周僮问:“你与那巴郡侯有仇?”
“这你不用管,你做不做吧?”
周僮身边的兵卒急忙劝道:“屯长,答应吧,给兄弟们一条活路吧。”
原来这周僮是个军中屯长,按秦朝军制,五什为屯,手下有五十来人,职位还不低。
周僮当然想活,便捡起赤金,拱手道:“多谢公子,敢问公子高姓大名。”
“秦亭胡坚是也。”胡坚道:“给你们一月为期,一月后在巴郡江阳碰面,若是找不到我,可在黑阳乡大户钟棋家中等候。”
他又写了一封亲笔信给周僮,“钟棋见信后自会关照尔等。”
周僮死里逃生,庆幸万分,率众向胡坚拜别而去。
待他们一走,游巨道:“公子太过心软,他们劫我们的道,还杀死我们一个弟兄,公子还赠金予他们。若是他们言而无信,收钱不办事,公子何处寻他们呢?”
胡亥道:“小王放心,死的弟兄我会好生抚恤,此次双方各有损伤,我们不也杀他们十多人吗?念上天有好生之德,纵然他们无信,多伤人命,有违天和,何苦作孽?”
游巨拱手道:“公子仁心仁德,彪下佩服。”
胡亥当然不是心软,他虽然不喜欢杀人,但更重要的是想借机给顾媚做人情,她一心要找巴郡侯报仇,如今巴郡侯跑路了。自己去找固然是难找,但周僮等人是他从前的手下,没准机会要大些。如果实在找不到,也没什么损失。
随后整顿行装,安葬死者,继续上路,次日终于到达荥经。
这还是胡亥第一次正式从荥经城门进入,看到城门,一直吓得半死的何仁杰才道:“可算到了,这山路果然不好走。”
城卫见大队人马前来,不敢掉以轻心,喝道:“来者何人?”
丁叔上前通报,“吾等枳县行商而来,求见荥经大户苏全大官人,传验齐全,请官爷放行。”
一番交涉后,城卫最后答应商队可以进城,但兵队须留在城外。游巨也不反对,毕竟换了从前,按秦律这样的私家军队存在都是犯法的,只是现在兵荒马乱放宽了不少。便命井带队于城外二里扎营,仅他和明登进城为公子护卫。
来之前胡亥自然反复向何仁杰了解过荥经县的情形和苏家状况。
自陈胜吴广起义后天下大乱,像荥经这样的偏远地区更加无人打理,好在这儿离中原较远,一些消息传不进来,或传进来太晚,县令还能虚张声势压住下面,不然早同关内一样乱了。
不过也撑不了多久,如今巴郡乱了,消息很快会到这里。所以荥经县令会和汪平这样的大盗为伍反而是明智之举,因为万一乱起来,汪平这种人肯定是作乱份子的头号人物,到时说不定能念点交情,至少保全他的性命。
这样一想胡亥觉得荥经县令虽说胆小,倒不是没头脑的呆官。
苏全作为城中大户以铸铁为业,说起来荥经也是个产矿之地,苏全大概是学过恶童的经商之道,在这开矿经营多年。后来秦朝收缴天下铁器,按秦律,老百姓就是打个铁锄头都得登记,否则便是“动铁为凶”——拿了金属物品便是犯法。所以苏全的产业实际上是官商一体,不像恶童是纯粹的矿场主商人,是有正式的员外编制官员身份的。
苏家只所以有这么多兵甲武器装备也是因为荥经地处边境,古时一直属羌地,自秦惠文王置“严道县”后作者注:荥经秦代地名说法不一,有史学家称荥经县便是严道县;也有说蜀郡于秦末时将严道与荥经分而治之。本书中采用第二种说法,情节所需,小说家言,读者不必深究,曾在此驻兵,设置兵库,以防羌人作乱。至秦始皇驾崩时军队撤走,但兵库保留下来,天下大乱后成了苏家私人产业。
胡亥问及何仁杰苏全为人如何。
何仁杰道:“我这妹夫对我倒是不错,就一个毛病:怕官。大概是从前家主当过官的,对朝廷政令奉行得一丝不苟。他倒是知道天下乱了,但还是小心翼翼,不违律法,也不敢私开仓库。”
胡亥听了内心忧喜参半,喜的是幸亏苏全是这么个人才保全了兵库,如果换个胆大点的,天下一乱早拿出来卖钱了。忧的是万一这人是个只守政令的死脑筋,怎么说服他把兵甲卖给他呢?
他实在不想用恶童教他的手段,拿人家当年的风流事来要胁人家,未免太下作,而且这么多年过去了,未必管用。
想来想去,只能相机行事了。
“坚弟你看,我们到了。”
何仁杰指向前方,只见是一大片打铁铺,远远可听见叮叮当当的声音,不少匠人身影在当中忙碌,不少民伕正成批地把制作好的农具铁器、铜器等运走。
那时铁相当较少,加上荥经盛产铜,所以主要以青铜制品为主。远远能嗅到铜汗融灌的味道,远远便有热浪扑面而来。
何仁杰道:“苏全家往这边走。”
“不忙。”胡亥道:“先到匠铺中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