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平眉头一皱,望向他身后的游巨和明登,见二人身披战甲,全副武装,怒道:“此乃县治之地,你居然不顾律法,公然带刀,擅闯治所,该当何罪?”
胡亥不紧不慢,道:“那敢问大人,若依律法,大人官至史丞,可有依律法至蜀侯府拜领官职,打造官印。而且,大人以史丞身份,又何来大权于北盘江上向行商征税,而不在驿所呢?”
胡亥清楚,这汪平肯定是县令就手提拔,实则官匪一家,根本没有上报朝廷隶部。再说就算上报,蜀郡侯府一年前就已经打得稀巴烂了,去哪报去?
汪平眉头一皱,他本是个盗匪,哪了解朝廷的官制?只知道史丞是大官,县令说让他当他便当了,胡亥的问题自是一个都答不出来,恼怒道:“县令大人说我是,自然就是了。你这书呆,休得逞口舌之能。治所有令,方圆十里,不得私带铁器。左右,给我拿下。”
“谁敢?”游巨和明登都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主,当下抽刀在手护在胡亥一左一右。
“大人稍安勿燥。”胡亥道:“我等本是来自枳县行商,求见县令大人,过问行商之事,这些带刀护卫乃是我的队保,殊无恶意。在下初到宝地,不知行政律法,若于县令规条有碍,就抓在下一人便可,愿随大人受审。”
“公子不可。”游巨和明登如今对胡亥已好感很深,视若主子一般,不想让他深入险境。
“无妨,我与汪平史丞有一面之缘,大人公正廉明,言出必行,是位大大的君子,绝不是滥杀无辜的赃官。”
汪平不禁哑然失笑,自己以官家之名行盗匪之事,在江上横加抢掠,在他口中却是公正廉明的君子?不过这马屁他还算受用。
胡亥了解这种人,像汪平这种刚从土匪变成官的人,一开始为了能让自己像个当官的,反而会谨言慎行,严守律法,比一些官场老油条反倒清廉一些。而且因为律法不熟,又不那么拘于法制,比较通人情。在船上就看得出来,若不是把他逼急了,他是不杀人的。
果然,汪平道:“就依你,带刀者退出城外,只许本人及仆从入内,听候发落。”
“草民遵命。”胡亥又对何仁杰道:“仁杰兄,你带游巨、明登二将军去苏家门外等我,我很快回来。丁叔,你随我进去。”
胡亥与丁叔随汪平入治所,游巨惴惴不安,问:“公子这一去不会有事吧?”
何仁杰倒是满不在乎,“放心,我这坚弟神通广大,三言两语就把人治得服服帖帖,你们看着好了。”
“哦?公子有如此神通?”
“那当然。人家可是鬼谷门人。”
游巨是读过些书的人,一听不由肃然起敬,“原来如此。”这才放心与何仁杰离去。
胡亥敢在汪平面前这么胆大,自然是心中早有计划。其实当初在船上时他在汪平面前那样做派,便是想到以后要在荥经活动,最好与汪平这种地头蛇结个善缘。而且他还撒了个谎,他在进城时其实看到城门口的官府公告,治所十里不得私带铁器。
这说明什么?说明秦律在当地的管治已经名存实亡,否则的话别说十里之内,就算是没进城,让卫兵看到非官家人士带刀都得抓起来,可现在天下大乱,官府已经管不了了。这个政治只是图自保,以防万一有民变时措手不及罢了。
所以胡亥可以肯定,此时的阿勒杜肯定躲在治所里,无时无刻不战战兢兢,不知哪天就突然出现一伙人马响应反秦浪潮,杀进官府。把汪平这种盗匪提升为官,也不过拿他当个挡箭牌罢了。
不出所料,进入治所公堂,县令果然不在,甚至在公堂官案上连官印都没摆,反倒是汪平大喇喇往公堂上一坐,两边衙门一字排开,惊堂木一拍,“堂下何人?”
胡坚与丁叔下拜,胡坚道:“草民秦亭人胡坚,磕见史丞大人。”
“胡坚,你可知罪?”
“草民知罪。”
“罪犯几何?”
“草民枉顾县府禁令,随从带刀入治所十里之内,有碍官威,是以有罪。”
“你既知罪,那……”汪平倒是愣住了,他没想到胡亥坦然认罪,本以为他会辩解几句,想不到这么快认了,他哪懂什么秦律啊,压根没想好怎么判他。
索性问旁边人,“依律该判何罪?”
可旁边人是他一个同样做土匪的手下,些许认得几个字而已,又不是公堂师爷,一下被问得结结巴巴,“这个……这个……”
胡亥心中暗笑,早料这个局面,主动道:“大人,依律当处以罚金,若无罚金者,即日收监,择日罚作苦徭。”
其实他也是胡说道,真要依着秦律,那罪可大了,如果真是从重判罚,甚至可以当堂处死。
但汪平哪里懂,将错就错,道:“不错,本官就罚你……啊……这个……罚十金。”
他想这是很重的处罚了。不过确实也是,普通百姓连赤金都没见过,别说十金,拿十个秦半两出来的都困难重重。
胡亥只是淡淡一笑,对丁叔道:“丁叔,还不给大人奉上罚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