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医捻着白胡须,斟酌再三,叹着气犹犹豫豫地道:“令郎这病,原是因风寒而起,若是早些用药,尚可以根治。然而拖的久了,导致病气侵入内脏,成了痨症。”
老母亲在旁小心翼翼地听着神医的话,然而听着听着,脸色也愈加惨白。待听到神医口中的“痨症”二字时,犹如晴天霹雳,腿一软,直直地栽向了地面。
虽然她作为一个妇道人家,没多少见识,然而痨症是什么,她还是晓得的。
去年春天,王二家的便是得了这个病。他家娘子请了大夫来看,大夫说是得了痨症,没得救了。果然,不出两日,他们家便挂起了招魂幡。
许儒寅将母亲扶起来,声音颤抖着,眼里满是绝望,“神医,我…可还有救?”
神医叹了叹气,无奈地摇了摇头,“令郎已是病入膏肓,剩下的日子不多了…”
老母亲刚被扶起来站稳了,然而听着神医的一席话,脚又软了下去。她跪在神医的脚边,捶着胸口痛哭道:“神医,您救救我儿,我就这么一个儿子!”
许儒寅看向收拾着药箱准备离去的神医,怔怔地问:“我当真没救了吗?”
许是作为医者的良知,让神医觉得于心不忍,他看向了许儒寅那双渴求的眼睛,半响后,吞吞吐吐地道:“兴许…还是有的…”
老母亲闻言,赶紧从地上爬了起来,“当真?我儿还有救!?”
“我家祖传的医书上有过记载,天河里鸣蛇胸口的鳞片能够活死人,肉白骨,是世间少有的良药。”神医捻着胡须,话一顿,接着道:“只是这法子没人试过,也不知是真是假。”
“鸣蛇?”许儒寅与母亲面面相觑。他长这么大,只知道天河里住着河神,还未曾听说过天河里还有鸣蛇一族。
每年潮落时,族长会带着乡里们在天河边用生肉祭祀河神,以祈祷来年太平。虽然近些年他外出游学,错过了祭祀,然而每次回家时母亲都会告诉他祭祀时的情形。
许儒寅心中有些纳闷,难道鸣蛇就是河神?他看着母亲一脸的欲言又止,便开口问道:“可否请神医告知,如何将那鸣蛇引出来?”
“哎,这法子没人试过,就是因为没人知道如何将鸣蛇引出来。”神医叹了叹气,将药箱往肩上一提,便告辞离去。
老母亲看着神医离去的背影,拉了拉许儒寅的衣角,“我儿,你莫不是真要去天河取鸣蛇的鳞片?那可是河神啊!你这样做,是在作孽啊!”
“娘!那不是什么河神!只是一条蛇!”许儒寅涨红了脸,一时提不上气,撑着桌角,反问道:“再说了,您忍心看着您的儿子去死吗?”
老母亲扶着许儒寅坐下,痛哭道:“我,做娘的怎么忍心看着自己的儿子去死!”末了擦了擦眼泪,“可是,你都不晓得如何将那鸣蛇引出来,又怎么去取它胸口的鳞片?”
许儒寅顺了顺气,拿着桌上的杯子为自己倒了一杯茶。
他确实不知道用什么法子能将鸣蛇引出来,不过即使他知道,也不晓得如何近鸣蛇的身,更莫说取它胸口的鳞片。
然而一想到自己不久于人世,心里便布满了恐惧。
他不想死,他也害怕死。
许儒寅有些绝望。他刚将茶放到嘴边时,抑制不住自己,猛烈地咳了起来,吐出了一大摊子的血,染红了摔碎的茶杯。
而这时,琯儿拿了新纳的鞋底,看着许家的门半掩着,便推了进来,正巧撞上了泣不成声的老母亲,和吐血的许儒寅。
琯儿吓得哭出了声,连忙跑到他身边,“儒寅哥哥,你这是怎么了?怎么好端端的会吐血?”
许儒寅瘫在椅子上,见着哭得梨花带雨的琯儿,有气无力地道:“琯儿妹妹,我活不久了…要不…我们的婚事就作废吧…”
“不!你说过…你不会负我的!”琯儿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她转头看向泣不成声的老母亲,“大娘…我去村外请大夫!一定…一定还有办法的!”
老母亲与琯儿抱头痛哭,“好孩子,没法子了!方才神医来瞧过…都说没法子了!”
琯儿像是突然清醒般,看向了许儒寅,眼里带着泪水渴求道:“神医…神医说了什么?为什么没有法子?!一定还有的!”
许儒寅闭口不语,然而只听老母亲喃喃道:“神医说,天河里鸣蛇胸口的鳞片…”
“娘!”许儒寅的这声呵斥,硬生生将老母亲的话打断了。
他是想活下去,但是如果活下去的代价是为了让琯儿去冒险,那他宁可不活。
“鸣蛇?鸣蛇胸口的鳞片?”琯儿喃喃地重复着老母亲的话,眼里像是突然燃起了希望,她怔怔地望向许儒寅,一字一句地道:“天河里的鸣蛇,我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