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兄难弟……”段锲听罢放下茶盏,苦笑一声。
是了,相比于段匀,自己又能好到那里去呢?心上人竟是要取自己人头之人派来的细作,当真是让段锲领略什么叫“十分的美丽也代表了十分的危险”。不过是飞蛾扑火,粉身碎骨罢了。
明知这是个美丽的诱惑,段锲还是忍不住要陷进这温柔乡。
“如今几乎已斩断段俞同方廷尉联系的,接下来便要暗中发展自己的刑狱党羽。”段匀从怀里掏出一枚黑色的埙,为段锲支了招,旋即合目吹奏起来。
埙声悠扬婉转,和着月光透出显而易见的不甘。
这些年来,段匀对外一向疯癫失常、佯装痴傻,实则清醒得很。
因为私仇恩怨,他暗中帮助段锲夺权夺势。调走段济楚公主,两人又开始着手拆散前朝三皇子抱成一团的党羽。
本想挑拨掌管财政的范司农与段俞的关系,却不想果真被段锲的枕边人出卖了消息。段匀只好将计就计,勉强见缝插针,以燎原之势暗中拔掉了掌管刑狱的方廷尉。
“你简直不按套路出牌……”虽然知道段匀是无奈之举、暗中作祟,出手之快令人难寻根源,但实在担忧莫名其妙就折了一卿的段俞会恼羞成怒,不分青红皂白地迁怒允诺,段锲还是有些不安。
“我也被你那个衷心耿耿的女人逼上绝路。争权夺势,最忌心慈手软。”段匀收了手又回过头来,嗤笑一声,“段锲,你果真是被这女人冲昏了头脑啊。当真就不怕她最终反咬你一口?”
“……”段锲听罢一愣,将头埋进手里,良久才沉声道,“只要她人是我的,这便够了……”
段匀盯了几案旁没落的身影许久,淡淡地叹了口气,又看向窗外:“但愿吧。”
但愿你真的能说服自己,但愿我的爱人能够醒来。
又与段锲讨论了几条夺权之路,商量好接下来的对策,决定了是攻是守、是急是缓。待到段锲告辞离开时,竟不知东方之既白。
段匀目送段锲的身影离开密道,熄了烛台,这才转身回到里屋。他将外袍挂在了一旁,翻身上床,将身边一具没有温度的身体搂进怀里。
等了许久,段匀叹了口气,去蹭了怀中双目紧闭之人黄色的头发,闷声道:“这个段锲太痴情了,扶他上位真是要麻烦死了啊。”
话音一落,周遭寂静,除了自己的呼吸声,段匀没有得到半点回应。他也不恼,又道:“但我可以理解他,也愿意理解他。”
“阿肆,等我把他拽上皇位,你就不能再睡了。”
“哪怕你要生气,你打我、骂我或是吓唬我,我都要叫醒你了。”
“否则我就去你梦里扰你,你也别想睡得安稳……”
段匀将下巴搁在怀里人的脑袋上,皱着眉也闭紧了眼。泪水难以控制地溢出来,缓缓渗入两人的发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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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凡心尖上有一个深爱之人,又有几人能不带伤痕地洒脱自如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