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想到接下来的同窗时光她都要顶着小名过,恨不得把舌头咬下来,就不该主动告诉他们几个祖母叫她醋醋。
女子未出闺阁的名字怎么能在男子口中传来传去,时嵬不悦,可是想到自己可能一辈子也不会恢复女子的身份,她也就豁然开朗。
这些人之所以不会怀疑她是女子,一定程度上是因为入学前,学子们都会在当地的府学进行请脉,以记录生员的身体情况,不健者几乎都会在行艺册,康字这一列盖上劣印,一旦有了一个劣,随后入学便成为了泡沫。若是请脉这条都过去了,男女身份也就浑水摸鱼过去了。
时嵬其实也不明白,为什么母亲推说她体弱多病,宫中就直接派人来帮她请脉,母亲让秦毅代替她坐亭中等着诊脉,就这么轻轻松松过了这关。
好像越往六学中深入,母亲瞒着她的事就越多,她似乎根本不害怕时嵬的身份暴露,或者说她对于隐藏时嵬的女子身份极度自信。
时家并无一人知道她的身份,所以她可以在母亲的扶持下作明面上时家的家主,可是,父亲中镇将一职早已被父亲的哥哥,时嵬的三伯接下,这些年虽然母亲力主把时家的局势安定下来,然而事实上,她并未让时嵬插手太多,很多时候她都是亲自解决。
这一次若是时嵬可拿到四门学上舍生的名分,再从未来的科举中占到名次,她就能名正言顺拥有承袭父亲官阶的权利,时家三伯也得让位,只可从旁辅助办理差事。
这是来时母亲说的,无论发生什么,时嵬都要顺利从外舍生转为上舍生,科举考试中也得榜上有名。
说实话,时嵬觉得要是自己有父亲一半的才能,她肯定能直接跳级到上舍生,可惜,她只是个平庸的孩子,这么些年母亲也没能把她这摊烂泥扶上墙。
“我吃完了,须得先行一步,各位慢慢享用。”季斐裕从桌边站起。
另一桌的斋长也跟着站起,“伏微等我,我和你一起。”
那人道,“你不是都在国子学用早饭吗?连太学的官厨都看不上。”
“只是想要节约时间才不在太学用饭。”
“骑马去国子学?”
“嗯,家仆已经把马牵在外面了。”
“我也叫流角给我备马,你等我半刻。”
“在北门外等你。”
美人师兄和元幕师兄也要去上白典学的《易经》,只剩下时嵬一个人回了北斋二所,找了几本书去兰影场,寻个空位开始学习,兰影场楼阁上虽然没有藏书万卷,可普通的辅助典籍也都是应有尽有的。
她找了几个书架,看见有一本《孝经注疏》,抬手欲拿,另一只手却比她更快,时嵬回头看,是一个不认识的生员,他拿了那本书,重重地撞了一下她的肩膀过去了,时嵬被他撞得一趔,走上前,“兄台撞到了小弟。”
“是吗?没看见。”他露出无所畏惧的神情。
时嵬抿嘴不快,忽瞥见这个书架旁边空无一人,只有她和这个生员,要是打起架来,她可不是人家的对手,只好放他一马。
转头就走,身后出现了明若离,他也不言,随手丢给她一本书,《孝经注疏》。
“谢……”
话没说完他就走开了,似乎不认识时嵬一般。这人真是奇怪。
时嵬正要研墨下笔,书阁中服侍的奴仆走过来说,“请让小人代劳。”
六学里的斋仆总是彬彬有礼,他们才像是饱读诗书的才子。
“多谢。”墨汁半沾笔尖,时嵬静下心学习。
一看就看到了午间,可她只看到了第七章三才章节,正好看到了“导之以礼乐,而民和睦。”这一句。
赵青棋也下了课。他来了。
“我们醋醋看得很慢啊,这可不行。”
时嵬摊开书,想让师兄给划一些重点,转而又想到赵青棋看起来不像是会做这种事的人。
“师兄以前都是怎么过私试的?”
“作弊和运气呗。”
“啊?这被发现了要杖刑!”时嵬紧张。
“哎呀,你美人师兄我,抄了这么多年,怕过谁,只要胆子大,我殿试也敢舞弊。”
“那……算了。”时嵬目瞪口呆,当即打消了让他划重点的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