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问我太皇太后对我好不好。
我当然说好。
她又问我,要是可以,我愿不愿和她一起去东胡,那里有绵延的草原,成群的牛羊,白色的毡帐,都城有各色的牛乳糕,还有毛色红得像火一样的野狐。
我摇头。
她很失望,可眼中除了失望,我还看出了悲伤,这样一个不拘小节的女子,我不知是什么让她流露这样的哀愁。
她眼中的悲痛如高山上的冰雪,冷得让人发抖。
“你在宫里做些什么,累吗?”
我想了想,“平日就陪陪太皇太后,闲了就去姐姐宫殿里坐坐,有时候会给太皇太后做些吃食。”
“这样……也很好……很好……”她叹息着。
“你还喜欢做些什么?”她问我。
我同她说,“本想和宫中的乐师学琵琶,可乐师看过我的手说,我手指曾经受过伤,怕是不能弹奏,要是强学,也许指甲会脱落。”
她的唇陡然发白,握住我的手问我,“那你如何还能进厨房。”
我笑了,“也做不几次菜肴,要费力的活儿都是我指使花云她们几个做,手也没有碰过几次凉水。”
那便好,她低声说,把我的手依旧握得很紧,轻轻在我手指上摩挲,她低着头,把眼底的怨恨掩住,可已经来不及,我看见那一闪而过的悲愤。
“即墨幻呢?”
“嗯?”我乍一听陛下的名号,一个激灵。
“他对你可好?”
怎么忽的问陛下,雨师夫人真让人云里雾里,捉摸不透。
“我不曾见过几次陛下,他国事繁忙,就算是往后宫来,也是去几位美人、后妃那里,偶尔去一次太皇太后那儿,我也大多没有见过。”
说起来,也是奇怪,他并没有正眼看过我几次,可每次我行完礼从他面前走开,总觉得背后像是卧着一只冷酷睥睨的野兽,也许这就是天子的威严。
雨师夫人放开我的手,把她的贴身匕首给了我,我看着那镶着松石的匕首,有些为难,怎么好要她的东西,无功不受禄。
她却说,“拿着吧,我从来没有给过你什么。”
我和她素不相识,怎么她说的话好像欠了我几十两金子一样。
“夫人,婢子怎敢收如此贵重的信物。”匕首上还刻着雨师的姓氏,这样的兵刃,一般来头都不小,我咋舌,不能要,不能要。
“我……我本想给你更好的……奈何手边只有这个……景思啊,你不要我的东西,我怎么安心回去。”
我直觉她认错了人,故此纠正了一下,“婢子不叫景思,婢子名为苏芷宁,是雕题人。”
她笑说罢了罢了,“你现在名为什么,也不甚重要了,你只记住,你要好好活着。”
我当然要好好活,难不成还去寻死路,她说的话好生奇怪。
“是,夫人,这话婢子记住了。”
“有太多人为了我的执念死去,但你记住,那是我一个人的罪孽,任何人欺负你,你都不必退让,就算是闯出了天大的麻烦,也没人再敢动你。”
我像是听懂了,不住地点头。
“你把这汤盅送给我,好不好?”她说。
来的时候,太皇太后特地嘱咐我,宫里的东西带出来还得带回去。
可雨师夫人只是想要这么一件东西,也不是什么贵重的发饰衣物,只是个盛汤的瓷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