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行阁内,小松正趾高气昂地对着两名小厮指手画脚:“那边那边,花瓶上的灰尘掸干净点!小心别磕坏咯!”“你,叫你呐冬瓜,门口的盆景往旁边挪开,别挡着道儿啦!”“哎哟,我说了多少遍了,那绣花软垫赶紧送去浆洗房洗干净了,指不定明儿个珎儿那丫头又得过来罚跪!”
话说他家少爷的想法,他们这些做下人的真是越来越搞不懂了。既然隔三差五惩罚人家,何苦又让人处处小心的伺候着呢?比如这绣花软垫,曾经是少爷用来做功课时垫在椅子上的,后来就给了经常被罚跪的珎儿,美其名曰:“以后罚跪的日子长着呢,以免短期内就废掉双腿!”
沈宗毓一进门就听见小松的唠叨,翩翩公子撒开折扇笑得“春花灿烂”!笑声引起小松的注意,赶忙上前狗腿的行礼:“嘿嘿,五少爷,您今儿怎的有空来找我家主子?”沈家孙子辈共十位少爷,沈宗恪排行第四,沈宗毓排行第五。
“难不成你家主子今日未曾休学?”听闻小松的问题,沈宗毓倒是颇感疑惑。“休学了!是小的太高兴,把这茬儿给忘记了!”小松拍拍自己脑袋,领着人往后头“竹溪苑”走去。
“竹溪苑”顾名思义,有竹林,有小溪,只天气太冷,水流已经冻成了冰。一间不大的竹屋,外面一圈竹子搭起来的篱墙,围起一方小院儿。无论是想安静的修学,还是闲时与人小酌几杯,这里都是最佳地点。
沈宗毓进门便褪下身上的裘服,小松接过去挂在角落里的架子上。正好沈宗恪练完一篇字帖,搁下狼毫到一边的水盆里净手。“五弟怎的有空来看望为兄?”见他站到书案前低头欣赏自己的字帖,沈宗恪言语里多了一些揶揄。
果然,对方展开折扇,骄傲地昂首挺胸,扇子在身前“呼呼”扇出一阵冷风。“你除了比我早出生三个月,其余的也不见得比我优秀,凭什么要我称你为兄长?”这话要是别的人说出口来,那肯定是挑事儿。然而经沈宗毓口中说出来,那就是兄弟间常见的玩笑了!虽然他本人并不认同……
小松取了布巾给主子擦手,闻言忍不住汗颜。沈宗恪倒是无所谓,淡笑着看堂弟,道:“五弟,如此严寒的节气,需要为兄将那新裘服借与你么?”目光意有所指的看向那来回扇动的白面折扇。不等沈宗毓有所反应,小松先下意识打了个寒颤。
“哼!”某人轻哼一声,脸微红着收起了折扇。时下的文人雅士喜爱手拿一柄折扇,以此衬托自己的风度翩翩。不过现今的节气,让人看了着实发冷。
半晌后,不见沈宗恪再搭理自己,他忍不了了,直奔主题。“今日观音山有花灯会,四哥你不去看看?”凑过去盯着四哥双手浸在热水中,满是期待的问。小松双手递上白净的帕子,沈宗恪擦干净手上的水,似笑非笑地看他,反问:“怎的?不担心月底的考试输给我了,还有闲心出去看花灯?”
“反正从未赢过四哥你,再担心也无用。还不如放宽心,趁此机会出门游玩一番,放松心情。”
“嗯,你说的倒也不是没有道理。”
“四哥你答应跟我一同去了?”显然没料到他这么容易就松口,之前准备的一大堆说词都没派上用场,沈宗毓一时有些没反应过来。
这个堂弟的心思沈宗恪比谁都明白。婶娘刘氏抓他的课业很紧,轻易不让儿子出门游玩,认为耽误学业。除非沈宗恪认为很有必要的结交朋友的游玩,刘氏才会心甘情愿的放行。说直白些,就是始终以优秀的沈宗恪为榜样,努力想将自己的儿子也培养成一样的才子!
沈宗毓知道看花灯这种事定会被母亲认为是“无所事事”,但十四岁年纪的少年又控制不住想去见识一下的心,便只能拉了堂兄作“挡箭牌”!这样的事,他以往也没少做,通常都会劝说很久四哥才会同意,也不知今日是否吃错了药?
在他莫名其妙的表情中,沈宗恪已经系好裘服的带子,率先踏出了屋子,他只好快步跟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