绮丽朱红的石榴花,随那子实的膨胀,渐渐敛了娇容。
“腰身再直些——若非面见圣上和太后娘娘,郡主大可不必如此屈身。”
“这般?”
秦安阳略一起身,霜色大袖衫拂过碧罗裙的细腻缎面,发间两支垂玉坠流云簪子琮琮细响。
“是了。”
林嬷嬷满意点头,眼里皆是赞许。
“依老身看,郡主的性子太柔,要想在宫里立足需先立威——郡主谨然知礼虽是好事,但在某些小人眼里,还以为郡主是好欺负的。”
秦安阳认真聆听,由着林嬷嬷扶她在窗边红木椅子上坐下。
“那些基本的礼仪规矩老身已全然教给了郡主,郡主想想,可还有什么不清楚的?”
“有劳林嬷嬷,安阳皆已明了。”
接过嬷嬷递来的大麦茶,唇瓣轻轻贴上杯沿,优雅浅饮,虽说端着架子实在不舒服,可那茶水的清香倒真是消解了许多令人躁怒的暑气。
“——青芜那丫头哪去了?”
林嬷嬷突然一问,秦安阳微微挑了挑眉梢,心下一沉。
“这几日京中各府送来的礼物多,母妃打点不过来,我便让青芜去打打下手。”
“哦,原来如此……”林嬷嬷似是思忖了一番,又接过安阳手里的空茶杯放在桌上,“郡主还未入宫就极受恩宠,这来来往往,自然是多的。”
这一番言语虽说平常无奇,可秦安阳总觉得她欲言又止。
时近中午,繁花庭院,花奴正顶着大太阳修剪杂草乱枝,清新的草木气息载着风儿流进了屋子;那日光毒得很,不经意间,甚至能瞧见一圈淡淡的彩色光晕。
“嬷嬷若是有话,不妨直说。”
林嬷嬷闻言略作踌躇,方启唇问道:“郡主觉得,青芜这丫头如何?”
——果然因为这个。
“青芜本是廉大人奉太后娘娘懿旨,精心选来临时供我差遣的——这一晃眼小半年过去了,那丫头虽说调皮毛躁了些,可忠心耿耿,办事不差,我倒是挺喜欢的。”
秦安阳一番话下来,林嬷嬷顿时哑口无言。单单“奉太后娘娘懿旨”一句,就足够表明立场,这林氏纵觉不妥,也不至于敢拆太后娘娘的台,只得说一句“郡主喜欢就好。”
……
金银龙凤垂绦宫幡逐风飞扬。
崇光殿外,金甲肃穆,两名朝臣一人紫衣一人绯衣,神色惊惧,汗出如浆,已在阶前跪了小半个时辰。
“那弘国,先前屡次要求为梁王选派卢遮贤者教导——”
廉城正襟危坐,直视相对之人,血玉流苏同心佩静静垂在身畔,温润流光。
“鸿胪寺每回上报,皆被礼部一口回绝——敢问韩大人,可否知晓此事?”
尚书左仆射韩进闻言冷笑,一下识破了他话里的深意,却依然昂首朗声答道:“自然知道——那梁王分明是弘国的质子,这十年来我大夏好吃好住地供他,无论当年国库收入如何,礼部供他花销只有增无减!如此这般,他弘国还有什么不满的?”
“听起来,韩大人似乎在为礼部鸣不平?”
“那是自然——”韩进冷冷瞥了一眼廉城,旋即抬起紫袖朝御座上那人恭敬一揖,“陛下,礼部管理祭祀、科举、邦交外务等诸事,繁杂至极,袁大人为此夙夜不懈,勤勤恳恳;而鸿胪寺既掌四方往来之仪,又奉命照料梁王起居,理应恪尽职守,为上分忧——”
元徵斜倚座上,单手撑颌,尽显威严的丹凤眼望向韩进,一声不吭地听他道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