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容初见萧冉那日,是个漫天飞雪的寒冷冬日,彼时的小容还未修炼成人,也没有“小容”这个名字。这也实在是因为方圆百里只有它一只灵狐,无需名字称呼。因着一身银白色的皮毛实在太不好隐蔽,一年中的其他季节里,它都只能偷偷摸摸地出来溜达,以免被路过的猎人做成围脖。它已经记不太清楚自己活了多少年,只知道自己怎么修炼都没化成人形,若不是命里无缘或是缘分未到,便是自己修为不够,可能是只废狐狸了。仔细想了想这两种原因无论是那个都非它能左右,也就顺其自然了。
这日难得下雪,森林中一片银装素裹,它那身碍事儿的皮毛在其中也不再那么扎眼,而且新雪初降,几乎没有猎人出门打猎,难得的机会它自然不能浪费,便在森林中飞奔着追着兔子,甚是开心。不知不觉便到了森林边缘,那里有一条小溪,今天也上了冰,它探了探,见冻得结实,便到了小溪对面,那一面是片开阔着的空地,它溜溜达达,看着自己的爪子踩在雪地上留下一排小爪印儿,又故意把雪花蹭在乌黑的小鼻子上,只觉得冰冰凉凉的,激得它打了一个喷嚏。
就在这时,它在已经积了雪的乱石堆边看到了一个男人,他倚在石堆上,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腿边扔着一支折成了两半的箭,腿边的雪已经被染成了暗红的颜色,腿上的伤口裸露在外头,不断有血冒出来。
虽然有些害怕,但它还是壮着胆子走近了,纵使以一只狐狸的审美来看,那男人也可以说是长得甚是好看。只是此刻双目紧闭,嘴唇也是青紫色。它伸出小爪子,在男人的胳膊上扒拉了两下,想看看他是不是还活着。谁知被它这么一碰,那男人倒真的醒了过来,而且下意识地抽出了别在腰间的长剑,警惕地看向周围,它见状吓了一跳,忙跑开了三步远,同样警觉地看着他。
男人见四周除了这只小狐狸一个人都没有,眼中的戒备之色褪去了几分,将手中的长剑放在了一边,口中喃喃自语道:“真的是快要死了吗?竟能看见这样的幻像。”
小容见他放下了手中的剑,便又往他身边靠过去,见他嘴唇早已开裂,知道他大概已经多日水米未进,便跑回到小溪对面,刨开一个自己藏野果子的坑,掏出两个美味多汁的果子来,叼着跑到他身边,放在他手边,又用鼻子拱了拱他的手。那男人表情有些惊讶,他有些费力地抬起手,试探着想摸摸小狐狸的头,小容想了想,没有躲开,任凭他在自己脑袋上摸了两把,又用爪子把那果子往他手边挪了挪,示意他先吃了。他笑了笑,拿起一个果子咬了一口,味道是他意料之外的香甜可口。小容见他一口气吃完了一个,觉得两个大概不够他吃,又跑去叼了两个来给他。
他吃完了果子,像是恢复了些力气,小容也不再害怕他,安安静静地蹲在他身边,他伸出手将它揽在怀中,自言自语道:“天可真冷啊,原本以为就要饿死在这里,没想到竟遇见了你。只是就算吃了果子,那毒箭的伤口不能愈合,我还是会死在这里,好在死前不是孤独一人。”
小容这才想起他腿上的伤口来,挣了两下从他怀里挣出来,跑到他腿边仔细看着他的伤口。他有些诧异,这小狐狸竟像能听得懂人言一般,他轻声道:“你若真的这般有灵性,便记得我是梁国的太子,我姓萧,单名一个冉字。今生怕是不能报你的恩情了,希望来世有机会答谢。”
小容看着他的伤口,想起自己在森林中有时受了伤,或是被毒虫蛰了,只要舔一舔伤口便能愈合。现下这萧冉的情况自是危急,最差的结果也就是没有用罢了,不如试试。
它慢慢靠近萧冉的那条伤腿,仔细看看,竟是被箭矢贯穿了,他虽然已经简单包扎,但仍冒着血。她用嘴扯开他用来包扎的布条,这样的动作大概是弄疼了他,他整个人猛烈的抖了抖。小容这才看清那被贯通的伤口,一进一出两个血淋淋的大窟窿。她伸出一只爪子,按住他的腿,轻轻在他伤口上舔了几下,萧冉愣了片刻想要拦住她,嘴上说着:“不可,那箭有毒。”手上便想去抱住她,谁知随着她的几下舔舐,原本剧痛的伤口竟不那么疼了,他定睛一看,那伤口竟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着,小容一见有用,忙去舔了舔另一个伤口,然后又在雪地上蹭了蹭,蹭掉了嘴边的毛上沾上的血迹。
萧冉就这样瞠目结舌地看着自己的伤口极速愈合,连块儿疤都没留下。片刻之后他试着挪了挪自己的腿,除了有些麻竟像是未曾伤过一般。若不是一边还扔着他咬着牙拔出来的毒箭,他几乎怀疑自己是做了一场梦。
小容见自己竟真的救了他,有些得意的在原地转了三个圈,漂亮的大尾巴也抖了三下,忽地,它觉得哪里不太对劲,自己胸口竟像是着了火一般地疼,身边有白色的光亮起来,直到胸口的疼褪去,她一低头,看到的竟不是自己毛茸茸的小爪子,而是一双洁白细腻的手,回头看看自己的尾巴也不见了。
她修炼多年,今日突然修成了人形,第一反应不是惊喜,而是惊吓。她全然不知所措,抱着膝盖哇哇大哭起来。
要说这萧冉也不是个一般人,先是冰天雪地里奄奄一息之时被一只狐狸救了命,现在这狐狸居然在自己眼前变成了个少女而且彼时小容还未完全掌握这变身法术,这少女变得不着寸缕这般景象一般人早就吓得丢了魂儿了,而太子冉却只是震惊了片刻,而后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光芒。
小容自然没有注意到他,她满心里都是自己的尾巴不见了,也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此刻正光溜溜地蹲在一个男人面前,只专心地哭着鼻子。
萧冉回过神来,看着眼前的景象脸色有些发红,他用力站了起来,因着身子还是虚弱,这个动作做得十分费力。他缓步走到小容跟前,解下自己的披风,将她裹了起来,又柔声道:“姑娘不必这般伤心,你救了我的性命,我又将姑娘的清白身子看了去,定会给姑娘个交代。”
小容听了他的话,有些茫然地抬起头来,她的鼻子哭得有些发红,在雪白的小脸上竟衬出了几分娇俏。她又回头看了看身后,带着哭腔道:“尾巴……没了……”
萧冉不禁哑然失笑,原以为她是因着丢人羞愧难当才哭成这样,却不想竟是因为没了狐狸尾巴。他只好无奈地笑了笑,安慰她道:“姑娘天姿国色,何必在乎那条尾巴呢?”
小容歪着头,琢磨着他话中的意思,片刻后道:“什么叫天姿国色?”
萧冉只好道:“就是夸你好看的意思。”燃文ranen52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