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谁？”方才看老叫花子进来，苏茹确实吃了一惊，然后看他兀自烧香磕头，脸上虔诚地念着“佛祖慈悲”。便明白自己没有死。大概是这老人救了她。

老叫花子笑着从神龛上取了一个破碗，走到躺在草堆上的苏茹面前蹲下来。

“孩子，别怕，我以前是个大夫，现在呢，就是个要饭的。三天前，我在雪地里发现了你，你身上受了很重的伤，但还好你很坚强，这药可以缓解疼痛。你快喝了它吧！”说着老叫花子指了指自己手上的破碗。

苏茹伸手一阵撕痛便又从手臂上传来。手又无力地垂了下去。

老叫花子见状，皱了皱眉，放下药碗，替苏茹把脉。少顷，眉头放松，脸上微露了笑意。

“无碍，四肢的经脉已经接好，只是还需要时日去修养。”

苏茹对着老叫花子感激地低首道：“谢谢老先生，他日，若有机会定报今日救命之恩！”

老叫花子看这姑娘年纪不大，说话做事却颇有几分气度，神色之间也看起来有些少年老成，猜想这孩子大概遭遇了诸多不幸，小小孩子，实在可怜。心里这么想着，口中不禁叹了口气。

“孩子，老叫花子救人不图报答，你若是要记着我的恩情，就好好休养，让老叫花子看看我这一身医术是不是有用。”

说着摆了摆头，脸上慈祥温和地笑着。

半个月后，苏茹已经可以自己起身行走，双手也不再虚弱无力地垂在身侧。只是手上的力气依旧不足，做不了什么事。老叫花子每天都准备好苏茹的药和食物，然后就一个人出门去，直到天黑前才回来。苏茹不知道他去哪了，也没有追问。她心里想的都是另一件事。

那块帕子。蒙面人用来擦刀的黑帕子。苏茹坐在草堆上，看着手中的黑帕。也许她的仇人的身份，可以通过这帕子弄清楚。帕子上面没有什么纹绣图案，但握在手中却能感觉到纹理。

如果娘还在，她一定可以瞧出这帕子的来历的。苏茹想着。灭门之仇，不管怎么样都要报的。

想到娘亲，苏茹不自觉地把手伸向了胸口，摸到了衣服下挂着的那块玉佩。这是娘在化成寺为她和大哥二姐一起求的平安符，她握着那块玉佩，觉得心里一时之间苦涩无比。明明不久前他们还一起笑着闹着。

那是两天前的夜里，娘把一件红襦裙在她身上比了比，脸上温和地笑着，洌儿从苏州回来时特意去霓裳坊买的，果然穿在茹儿身上很合适。当时姐姐还佯装不快地说着，果然娘和哥哥都是最爱妹妹的，哼！苏茹就扑到姐姐身边，摇着她的胳膊笑道：“羞羞羞，苏家的二小姐还吃起妹妹的醋啦。”苏芸听着这话，佯装生气，便去挠苏茹的痒来，“好你个小丫头，敢笑话起姐姐来了。”说着闹着，两个人就笑成了一团。

现在，那套红裙就穿在她身上，只是已经破破烂烂，早看不出原样了。泪水又流了下来。苏茹嘴里轻声说道：“我好想你们。”

苏茹用手捂住了嘴，不想再哭出声，她用袖子擦了擦眼泪。她不能这样柔弱下去，她要想办法，她要报仇，老天爷让她活了下来，就不可以白白活着。她想了很久，发觉已经没有可以投奔的亲族，这天下之大，她以后要怎么办，她真的是举目无亲了。这时她想起了慕容玦，那个在花园里舞剑给她看的少年。那时她坐在秋千架上，好奇地看着娘亲的刺绣，隐约感觉到身后有道目光在看着她一样，她回头，就看到一个和大哥年纪相仿的少年正呆呆地看着自己。她记得慕容玦走时依依不舍的神情。在这世上，她的容身之地，也许只剩了慕容家了。苏茹仔细想了想，苏家和慕容家是世交，慕容叔叔与爹是朋友，慕容玦和慕容绯对她也很好。这样想下来，苏茹更加觉得慕容家是最好的投奔之处。

她想，等到伤养好了，就去苏州，慕容家一定会帮她找到灭她全家的仇人。到时候也可以好好报答老叫花子的救命之恩。苏茹这样想着，抬头透过小窗子看向庙外，冬天就要过去了，等她身体痊愈，春天来了，就可以启程去苏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