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安四年,引仙教余孽血洗莲山,荆州明家几遭灭门。
明家收藏的许多修道古籍也因此散落去向不知,曾有“化外仙都”之称的莲山经此一役鸟兽不栖煞气四溢。
同年,簪花剑仙傅云深远走他国,梁帝萧懿痴迷玄道故四处寻他却不得半点踪迹。
据最后一个看见傅云深的叶家弟子说“剑仙离开晴昼里的那晚身边多了个小丫头”。
靖安十年冬月初七,夜,流求国下属留岛。
天空中的乌云层层叠叠好像一团不断膨胀的棉絮,把月儿遮得严严实实透不出一丝光亮。
留岛上的家家户户都已熄了灯,只有村子东北角的一座茅草屋里还透着点点光亮,屋内的丝丝话语声融进了屋外簌簌的小雪中。
屋内,一个小姑娘躺在床榻上身上盖着厚厚的棉被,说:“师父,今年的天气怎么格外的冷,这才冬月就下起雪来了。”
她圆溜溜的杏眼里映着桌上的烛光看起来分外明亮,整个人裹着厚厚的棉被只露出一张粉润的小脸。
“徒儿不喜欢下雪吗?自从我们来了这留岛可是一次都没见过雪呢。”
坐在床边的一个男人温柔的说道。
“嗯……也是……好久没见过雪了,只记得雪花白白的软软的,好像上次二牛哥哥给我的那块冰糖糕!甜而不腻凉凉糯糯的可好吃了。”
叶熹忍不住咋了啦砸吧嘴好像在回忆冰糖糕的味道。
留岛位于流求国的东边,东北边离扶桑国不远,恰好位于这两国和南亚诸国海上商贸的要道上,商贸繁华人员往来也复杂。
近些年来海盗猖獗,除了官府的官兵会定期来巡逻以外各个村还成立了海事防护队以便及时应对突发状况。
叶熹的师父叶远是留岛东湾村海事防护队的一员。
他常年留着络腮胡子头发随意盘成一个髻,衣服不是灰色就是褐色上面还时不时多出几个补丁。
岛上的人要是愿意和他唠两句他就说上几嘴没人问他话他就不回答,和这岛上大多数的老实男人没什么差别。
叶熹依稀记得她五岁时和师父来到了留岛,那时师父还没留那扎眼的络腮胡。
可是没有胡子的师父长什么样子呢?叶熹也想不起来。
光阴似箭日月如梭,六年时间飞也似的过去了,叶熹也从一个小哭包长成了一个可爱的小姑娘。
几个月前是她的十一岁生辰,师徒俩吃完晚饭正坐在院前乘凉。
夜风吹得叶熹甚是舒爽口中不自觉的哼起小调,在自家院前能远远的望见海港中灯火璀璨热闹繁华,港口的正中停着一艘南梁的大商船。
叶远故作轻松的问道:“徒儿可还记得自己的故乡?”
本来懒散斜靠在藤椅上的叶熹连忙正了正身子回答道:“只记得是在神州大地上的一座山里。”
“徒儿可还记得你的父母和舅舅?”,叶远的语气不再轻快了。
叶熹想要回答师父的问题,可是一想到父母和舅舅她就好像被人扼住了喉咙难受得说不出一句话。
他们的名字叶熹早就不记得了连样貌也只剩下了一个个模糊的影子。
“对有些人来说出身名门就是保证了一生的骄傲荣耀,但是如果没有这个‘明’字,徒儿一定会是这个世界上最快乐的小姑娘。”
叶远的声音里充满了怜爱。
接着“叶远”就把那些前尘过往统统仔细的说了一遍。
“叶远”真名叫做傅云深,就是那个大名鼎鼎的簪花剑仙,簪花说其貌剑仙言其技。
“叶熹”姓陆,小字“熹”,真名叫明夏,这个“明”是荆州明氏的明。
原来明夏的父母在她三岁那年为剿灭引仙教而死,舅舅明月臣抚养明夏到五岁,后来因为引仙教余孽的偷袭身死魂消。
明月臣在山雨欲来之前拖孤于好友傅云深,希望他能护外甥女平安且不说隐姓埋名一辈子,至少也要等这漫天风雨过去后才能回梁国。
傅云深受了明月臣的嘱托当晚就启程东渡,师徒二人在东海流求国近边的留岛隐姓埋名的住了下来,留岛地处东海商贸要道岛上人员复杂最适合藏匿身份。
师徒俩的日常银钱支出只能用傅云深那点微薄的薪酬,日子虽然清苦了些但是明夏在师父的呵护关怀下度过了一个温暖欢乐的童年。
明夏还是第一次听师父那么仔细的告诉自己她的身世和那个远在北方的故乡。
在师父的讲述中那也是她第一接触到这纷扰的人间纷争,那些多年后她终究要面对的事情。
但是十一岁的孩子哪里能彻底理解师父所说的话的全部含义呢?
桌上的烛火摇曳不明,傅云深起身紧了紧窗户,回头看见明夏一脸回味的表情忍不住笑了起来。
“徒儿真是个小馋猫,现在都长成小姑娘了怎么还天天想着吃呢?”
傅云深说完爱怜的刮了刮明夏的鼻子。
“外面的风好大,这么大的风这么大的雪不知道明早起来还会不会有积雪,我长这么大都没堆过雪人呢。”
明夏脑袋一阵昏沉。
“师父……为何大厅里还有柴火声,这大半夜的……”
夜逐渐深了明夏扛不住袭来的睡意,只觉得眼皮变得分外沉重。
“生火煮水是为了泡茶,今夜有客要来找师父呢。”
烛火映着傅云深的侧脸显得分外冷毅。
“什么客人竟然深夜来访,真没礼貌……”
明夏嘟囔了一句,随即陷入了梦乡。
“是啊,没有礼貌。”
傅云深轻描淡写的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