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关国事,及第高中新官上任的年轻才子江沅原本还有些犹豫,但见萧憬淮微微颔首后,便对贺重霄一五一十道:“回将军,共三十八万,其中精兵二十余万,驰车与革车各三千乘。”
“好。那若是拨去八万精兵、驰车与革车各七百辆,若是西戎有变,可能应敌?”得到确切数字后,贺重霄只是点点头,并未表露出任何情绪。
毕竟君命难违,虽然对贺重霄的想法并不甚解,但在心中稍一盘算后,江沅仍是规规矩矩地拱手回答道:“……自是可以。”
听到肯定的回答后,贺重霄冲江沅拱手示谢后,便侧身转向林昭然与斐欲清二人:“两位大人,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此战必定要打,而且需速战速决,不可久拖,但却无须征兵。臣与镇国将军带兵八万,战车一千余,便足以与南诏一战。”
“带兵八万,战车一千?云麾将军,你莫不是要举着白旗与蕃人交战。”
话音刚落,林相便不由冷笑一声,出言讥讽道。斐欲清虽因贺重霄提到了斐栖迟而并未作声,但他对于贺重霄这番言论的否定却已悉数写在脸上。
“南诏败退时,我方实已获其战车百余、俘虏上千,粮草辎重之类,亦可因粮于敌;陇右等地山贼猖獗,若加以收服教化,自有其用。”
面对林相的冷嘲热讽,贺重霄却依旧面不改色,慢条斯理地开口解释道,并未把心中计划的详情和盘托出,继而话锋一转,冲萧憬淮拱手道,话语里带着戛然而止的意味:“不过还请陛下拟定诏书一份,必要时还需黑甲军助以一臂之力。”
“南诏有虎狼之心,此战其虽战败却未动其根基,明年自会卷土重来,故而必与之一战。臣愿身先士卒,与蕃人决一死战,拱卫我大煜国土秋毫无犯。”
说罢,贺重霄便展袖,将双手互握至眉间,冲着座上面色不甚明朗之人深深一拜,群臣的目光便都聚集至萧憬淮身上,屏息等待着当今圣上下这最后一道判决。
黑甲军乃是萧憬淮身为皇子替先帝四处征战之时便组建起的一队足以以一抵十的骁勇精兵,若说让陇右道的河源军待命那还有些许可能,可贺重霄这一发话便是一狮子大开口,能让萧憬淮允诺的概率可谓小之又小。
“哦?”沉吟半晌,萧憬淮终是缓缓开了口,如虬枝盘纠结在一起的眉头也舒展了开来,但对贺重霄的请兵却是不置一词,转而把这个烫手的山芋丢给了斐栖迟,“斐卿,你此番可愿随军出征?”
见群臣的目光如同磁石吸物般全部落到了自己身上,斐栖迟的面色如常,只是沉默少顷,他便躬身行礼道:
“臣愿意。”
“那两位大人可还有何高见?”
得到斐栖迟的回答后,萧憬淮仍旧面无表情,只是凤眸微敛,俯视着阶下的林、斐二人,眼神凌厉,好似一把初发的新硎,锋芒毕露,刃如秋霜,只需寒光一闪便可置人死地。
“这……”林、斐,二人似乎都还想说些什么,但仰头看见萧憬淮眼中流露出的浅淡却又令人不得不为之臣服的凌厉威慑后,俩人嘴唇翕动了好一番,但终究还是没有从喉咙里吐出一个音节。
“并无……”
“好。”得到肯定后,萧憬淮仰身斜倚在椅背上,闭目小许,眉眼间似乎笼罩着些许倦意,他淡淡开口道,“全军将士暂且休养数月,待至明年开春便由斐卿与贺卿二人率带甲八万与战车一千余,南下边塞,抗击南诏,至于奏折……朕心中自有定数。”
“退朝。”
似乎很是疲惫,做完与南诏交战的决定后,连平日里例行的询问有无奏本都被直接省去,萧憬淮便下令退朝,拂袖离开了大殿。
“恭送吾皇,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跪拜结束,群臣正打算走出宣政殿时,便见一手持明黄御旨的司礼监小跑而来,拦住了贺重霄在内的部分官员。
“各位大人还请留步,陛下念及各位大人与南诏此番交战甚是劳累,于今日申时设宴于麟德殿内,还请念到名字的大人到老奴这来领入场的令牌。”说罢,那司礼监便将那御旨一展,由品级从高到低地念起了名单。
林相与斐太尉首当其冲,而后便是些零零散散的一品大官,七七八八地听了几个名字,众人便恍然大悟。心知与其说这次宴会是为勉励与南诏交战的将领,不如说是变相在宴请朝中那些位高权重的大臣,用意为何,自是不言而喻。
待念至贺重霄的名字时,他正低头思索些什么,思绪早已蹿出殿内,云游四海去了,那司礼监见多次唤他他都置若罔闻,只得提高音量,扬声道:
“云麾将军贺重霄!”
贺重霄这才如同大梦初醒般,惊觉已经念到了自己的名字,他赶忙快步上前,从那宦官手中接过了一小块木质令牌。
在给令牌时,那司礼监不忘冲贺重霄小声嘱咐道:“贺大人,陛下让我告诉您今日宴后还请留步。”
“为何?”
闻言,贺重霄不由得皱了皱眉头。按理说,现在风波暂歇,战事已定,并无任何国事需要与自己商酌,为何又要让自己留下?
“老奴只是负责来传话的,这我可就不知了,圣上的大人只知留下便是。”
那司礼监显然对此并不知情,只是冲贺重霄再三叮嘱宴后务必留下,其余的也只是摇头。毕竟圣意难测,贺重霄虽满腹狐疑,但也心知对方也不可能知道其中原委,只得接过那块令牌,将其别在腰间,道谢后告了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