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平生还没打过这么憋屈的架,索性一拂袖,抖出句芒弓,凝了一株冰箭蓄势待发。
“别!”
临衍刚一出声,箭已脱手,那冰箭直指王旭勇面门而去。他以手中锄头挡下了冰箭的攻势,二人趁机掉头飞奔而去。
一路上尽是他人吉光片羽的记忆,有洞房花烛,寒灯苦读,有田间地头也有登高临远。幻境层层叠叠如迷宫般一个套一个,永无止境,王旭勇在后头亦不知疲惫,没有生命一般地死咬着二人不松手。
临衍技出无奈,喘着粗气道:“此结界总不可能无止无尽,我们要么离阵眼远些再一举将他击败……”
“……要么直接杀了!”
越兰亭一边跑,手指微曲,又凝了一支箭。
临衍大惊失色,见其杀意凌然,忙道:“他是个大活人!”
越兰亭闻所未闻,长弓一拉,直指着狂奔而来的王旭勇。临衍扯着她的手臂不让她发力,越兰亭一箭失了准头。
等她幻化出第三支冰箭的时候,那王旭勇已经三步并作两步跑到了二人跟前。
他那拿锄头的手仿佛永远不晓得累,而那被磨盘砸过的腰和腿也是健硕非常。
临衍圈过越兰亭的肩将她护在怀中。
脚下不知何时又化作了沉沉的静湖,步行之上,水光潋滟。金色浮光簌簌抖动,翻滚沉浮,逼仄的小巷越行越宽,空气也越来越冷。
“快了。”临衍道:“再往前几步。”
越兰亭反拽过他胳膊。
“当心!”
二人眼前有一个断崖瀑布,水流静然下沉,断崖之下亦如湖水面一般寒冷而黑沉。
若不是她仔细,奔忙之时一脚踩空,怕不知是魂飞魄散还是粉身碎骨。她看了他一眼,临衍也回以震惊之色。
眼看着那挥舞着锄头的王旭勇距二人越来越近,临衍拉过越兰亭的手。
指尖相触,触手尽是冰凉,他轻声道:“你信不信我?”
十指相扣,越兰亭愣了愣,反拽着他的手臂迫近了他。
她左手圈着的脖子,右手环着他的腰,这暧昧之举在此生死之交的时刻显得尤为突兀。
临衍一愣,却听越兰亭在他耳边轻声道:“不信。”
临衍浑身剧震,却见心她眼波似水,语气温柔,扣住他后脑,扯着他的头发往后拽。
一柄吹毛断发的匕首在她的广袖中一闪即逝。
寒光尽雪,霜色飞速地平息。临衍还没来得及反应,那匕首便直直抹开了他的脖子。
霎时地动山摇,脚下的水波一圈圈晕开,金色的浮光席卷奔腾,断崖下的水流开始咆哮席卷。
临衍目瞪口呆地看着越兰亭,捂着被切开的脖子一脸不可置信。
灼灼的鲜血溅了她一脸,她后退两步,目不斜视,左手一推,将“临衍”直直推下了断崖。
那飞奔而来的王旭勇见状,也是目瞪口呆,直勾勾盯着眼前的一幕,不发一言。
“四方石幻境,假作真,真作假,什么都信不得。”
她反手摸了一把脸,血色被她一手抹开,衬在她的脸上更如厉鬼孤魂。
王旭勇后退几步,冷眼看着她,眼神狠厉,静默不言。血滴在湖水中,水波漾开涟漪,涟漪再不冰冷。
断崖下惊涛拍岸,而二人所踏足的地方,水流却依旧平静如旧。那被水流所吞噬的肉身甚至都没来得及挣扎,便被吞没在了巨浪中。
“……什么时候看出来的?”
王旭勇退了半步,冷冷盯着她。
“他就算化成灰我都能认得出,”越兰亭冷笑一身,道:“临衍呢?”
她长袖一挥,如墨一般的司命剑已在手,脚后跟踩在悬崖边悬空。
原来就在方才假“临衍”带她跑的方向,并非离阵眼越来越远,而是距阵眼越来越近。
越兰亭侧目瞥了一眼断崖之下。方才还惊涛拍岸的滔滔水流,此时却又悄然静默了,崖下水汽缭绕,如阆苑仙境。
王旭勇咧开嘴一笑,笑声却有着与他憨厚外表不相称的毛骨悚然感。
他嘎嘎笑了两声,道:“我若说,那小白脸被本座刨了心掏了肝,吃得干干净净,九殿下待如何?”
越兰亭闻言,持剑之手一抖,长剑暗暗聚了雷霆之势。
“……那你,便去陪他罢。”她眯了眯眼,轻声道。